驟然聽得衛子羨名諱,謝棠心底一驚,再聯系大夫人言語,頓時生出不祥的預感來。
她攥緊裙邊,心尖兒跳動的快,輕咬着唇瓣,有些惶惶然地看着上首婦人。
大夫人看着仰面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小姑娘,倒是生了副好容貌,初來國公府時瘦的跟猴兒似的,如今卻是一張嬌妍的芙蓉面,身材也纖秾合度,長的乖,禮節也算周到。
要是她安分認清身份,她定然會替她謀個好親事。
她垂眼看着謝棠,手中輕撥着佛珠,溫和道:“你兄長到了娶妻的年紀,卻遲遲沒有動靜,他同你親厚,他娶妻合該問過你的意思。我今心中有中意之人,不知縣君可否中意?你們孩子之間平素在一塊兒說的也多,還得縣君辛苦一遭,幫我問問你兄長對此事如何看待?”
她看着謝棠逐漸蒼白的臉色,一字一句輕柔緩慢的補充:“我們衛國公府,好歹是有公爵之位,雖不比從前輝煌,可到底在這汴京城裡頭,也是極為有頭有臉的門戶。你兄長之妻,我也斟酌許多這才定下,今日這鹿肉便是她送來的。”
謝棠腳步踉跄,立馬低頭看桌上剩下的幾片鹿肉,胸口滞悶難耐,甚至湧上一股吐意。
“阿棠,你待如何?”
謝棠看着她,忍不住腳步連連後退,雲綻立馬扶住她,觸手冰涼,像是跌入了寒窖一般,她的手掌冰涼的跟石塊一樣,雲綻急得小聲喚她:“姑娘。”
溫熱的手扶住她,謝棠才像是回過神一般,她側眸看了眼雲綻,沒有錯過她眼底濃濃的擔憂。
她緊緊攥住雲綻,咬住舌尖,痛意霎時傳開來,教她愈加清醒。
謝棠深呼吸壓住胸中不适,狠狠抑住眼眶中的淚水,她擠出笑容,她知道肯定很是僵硬難看,但也沒法子了。
平複幾息,她柔聲道:“大娘子所言,阿棠都記下了。”
舌尖應該是咬破了,血腥味在口中逐漸彌漫開來,鐵鏽的味道讓人幾欲作嘔。
眼前模糊一片,燈火也朦胧,大夫人的面容隐在黑暗之中,教她背後陣陣發涼。
謝棠繼續道:“四哥哥和婉平郡主天作之合,四哥哥肯定會欣喜于大娘子為他定下的未婚妻的。”
是如何從大夫人院中出來,又如何走到自己院中的,謝棠已記不清了。
剛踏上台階,她喉間難受不已,連忙推開雲綻,扶住欄杆附身去吐,卻什麼沒有吐出來,隻是幹嘔。
雲綻蹲在她身側,将她緩緩扶到自己懷中,謝棠滿臉的淚水,眼睛猩紅一片,一雙眉緊皺在一起仰臉看着雲綻,脆弱無比,好像秋末枝頭僅剩的沒有生氣的、幹枯的花朵,手指一碰就會從枝頭跌落,掉在地上碎開。
半夜就起了高熱,此時萬籁俱寂,月亮都下了山,世間安靜不已,大夫也難尋。
雲綻拿帕子擦着她的身子,淚水砸在榻邊,很想帶着謝棠就回到邺城去,不是邺城也可以,總之再也不要見到衛子羨和他相幹的人就好。
謝棠再次醒來時,身側趴着一個人,她睜眼盡力去看,是雲綻。
雲綻姿勢不好睡的不安穩,眉間緊皺着,很不舒服,她想張口喊她讓她去休息,啟唇卻發覺自己的喉嚨發幹又疼的厲害,吞唾沫都難受,更遑論發出聲音了。
她費力去碰雲綻,手快要碰到她的頭發時,忽然有道聲音制止了她:“别動。”
謝棠吓得一個激靈,惶惶看過去,對上一雙溫和的眸子。
李硯書一襲青衣,擱下手中翻了一半的書卷,急步走了過來,卻在離榻幾步之遙的地方停步,關切道:“你如何了?”
謝棠怔愣許久都沒反應過來如今的情況,她環視一周,沒錯啊,山水屏風是熟悉的,梳妝台和桌上擺件皆是自己的,就連這屋頂承塵都是自己的。
但是李硯書怎麼會在這裡?
她疑惑的眸子睜得很大,好在雲綻醒了,她立馬爬起來,欣喜道:“姑娘你醒了!”
謝棠點點頭,指指她後面的李硯書。
雲綻恍然,立馬道:“今晨去請了府醫,但那時府醫在大夫人處,大夫人得知姑娘症狀又吩咐人去請了李大人,姑娘高熱不退,李大人又有事,不能時時看着……”
李硯書适時接口:“父親囑我在此看着姑娘。”
謝棠朝他投去感激一眼。
……
衛子羨才到衙門上值,有府中小厮過來有要事相報,馮鳴聽罷,面色凝重的跑到裡邊,同衛子羨耳語一番。
衛子羨即刻出去,翻身上馬回府,前腳剛邁過門檻,後腳便被大夫人的人攔住。
“公子,大娘子有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