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侍衛摸了摸鼻子,連聲說是。
歇息了整日,謝棠的病情已經轉了一些,她隻從大夫處抓了幾副藥便預備在次日清晨離開了。
雲綻勸她再留一二日。
謝棠搖搖頭,坐在榻邊撫了撫胸口,輕聲道:“我總覺着心裡不安,先趕路吧,我無大礙了。”
她咬咬唇,到底是将未盡之言咽了回去,今日她好像在一晃眼間看到了青珑。
隻是待她要仔細去看時,那人卻不見了蹤迹,謝棠也隻好當是自己失神看岔了,便沒再告訴雲綻,免得徒增煩惱。
近來多陰雨,到了酉時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,天也黑了下來,謝棠并未好全,聽着雨聲便有些昏昏欲睡,馬車忽地停了下來,晃動間将她驚醒過來。
隐約可聞得車夫的說話聲,謝棠揉揉眼,揭開車簾往外一瞧,看清的瞬間,整個人瞬間僵在了原地。
春日的雨夜裡,林間升起了霧氣,天地間朦胧又潮濕。
山林漆黑,前方的火把卻将周遭環境照的通明一片。
一隊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,而為首之人的月白披風在燈火下尤為明顯,他單手握着一把油紙傘,俊郎的面上不含一絲的溫情,冷眼望過來。
是衛子羨。
隔着重重的雨幕,謝棠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。
謝棠心髒重重一跳,長睫顫動着,慌亂間丢下車簾坐了回去,靠在車壁上,緊緊攥緊了裙邊。
雲綻驚慌地靠在她身側,咽了咽口水,小聲道:“姑娘,适才那是……是四公子嗎?”
話音方落,便見車簾被人從外面掀了起來,馮鳴恭敬道:“謝姑娘,下馬車吧。”
謝棠往後縮了縮,坐在最裡面,警惕地看着他們,馮鳴微微颔首,随即退回去站到衛子羨旁邊。
雨小了一些,淅淅瀝瀝的落下,衛子羨的腳步聲就伴着雨聲步步靠近。
他站在馬車前,目光定定地看着她,見謝棠這般害怕着瑟縮的模樣,心裡像是被人拿刀子狠狠刺了一下,他微不可及的蹙了下眉,擡步往前些許。
火把的光亮将馬車裡照明,衛子羨看着謝棠那因生病而泛紅着的臉頰,連日的緊繃和煩躁就這麼消了下去,隻餘下滿心的憐惜。
他輕歎了口氣,伸出手,溫聲道:“阿棠。”
那手骨節修長,因經年提筆寫字,指腹有些小繭,每每她摸自己的臉的時候,都會刺的她臉頰微微泛痛。
它摸過自己的頭發,觸碰過她的臉頰,可如今看着那隻手,隻有深深的無力。
謝棠不知道衛子羨究竟是從何處得知的自己行蹤,冒着雨來攔截她,可在這一刻,謝棠腦海中卻異常清晰地憶起那日在街角碰到的疑似青珑的人。
她背後頓時生起一層冷汗,會不會,其實從一開始,她就沒有逃出衛子羨的視線。
他看着自己同衛迎策劃出逃,看着自己一步步離開京城,就在她放松警惕以為逃離他時,然後率人截住去路,給她當頭一棒。
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。
謝棠透過雨幕看了眼天空,黑夜的山林中一切都看的不分明,天黑沉沉的,壓抑又無邊無際,教人喘不上氣來。
她心裡清楚的知道,自己這次是去不了邺城了,或許,往後再也離不了京城了。
思及此,心中頓時湧上一陣悲涼。
她吸了一口氣,安撫性地拍了拍雲綻的手,随後起身往外去。
衛子羨将手往前繼續遞,不動聲色地看着她。
謝棠垂下眼睫,将手放在他的掌心,掌心相觸那一瞬間,謝棠的淚水就毫無征兆的滾落了下來。
衛子羨将傘遞給馮鳴,抄過她的膝彎,将她抱在了懷中。
他步子極穩地走過髒污的水潭,緊緊抱着懷中的少女,像是抱着世間最珍貴的寶物,不曾讓她沾到分毫的污穢。
直到坐在幹淨寬敞的馬車中,衛子羨才看到謝棠臉上的淚痕,他擡手提她溫柔擦去。
聲音沉的像是化不開的墨:“哭什麼?”
謝棠抓住他的胳膊,眼睛通紅一片,她近乎哀求地說:“你能不能放過我?”
衛子羨沒有說話,隻是溫柔地将她的淚水擦幹,指腹按在她的眼尾,輕輕摩挲着。
直到馬車開始返程,他将謝棠摟進自己懷中,在她耳畔溫聲道:“待你我成婚後,阿棠若想再回邺城,我親陪你去。”
“在成婚之前,阿棠乖乖聽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