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曦元瞧着轎攆外,丫鬟手裡還剩下一盒的糕點,疑惑問柳冉:“小冉兒,怎還多剩一盒糕點,不是給朝安備下的吧?”
柳冉略顯尴尬。
今日出門時,柳冉便發現,廚房多備了一份周朝安的糕點。但柳冉并未說什麼,反而将多出的這份糕點帶上,默認了周朝安面首的地位。
旁邊的丫鬟們,也忍不住替柳冉捏把汗。
她們雖不是宮裡教導出的正經宮女,隻是府上丫鬟,但也聽過不少妄加猜測主家,惹了主家不滿,最後被打死或發賣的例子。
畢竟身契握在主家手裡,就相當身家性命便系在了主家手裡,揉圓搓扁皆是主家說的算。
柳冉小心翼翼道:“公主不是說,要拜會諸位公子們,不包括周公子嗎?”
“他是我的幕僚!”
靖曦元昨日說,拜會自己諸位面首們,但顯然,府裡人都把周朝安列入了自己面首一列。
柳冉明顯心虛,靖曦元瞧了,也不忍責備,于是道:“既如此,便去朝安哪兒打一趟吧。以後莫再犯這種錯誤。”
柳冉頓時松了口氣,“是,奴婢再也不敢了。”
旁邊丫鬟們跟着柳冉一起松了口氣,都瞧清自己伺候的這位主子,是個心好的。
靖曦元低頭一瞧,自己一身從李黎處穿出來的男裝,一撩珠簾,對轎攆外的柳冉道:“先回去換身衣衫。”
“是,公主。”
小厮瞧見靖曦元的轎攆被轎夫擡走,急對躲在門後的周朝安報信道:“周公子,公主走了。”
“聽見了,”周朝安道。
說罷周朝安拔足狂奔,需得趕在公主來自己院子之前趕回去。
“公主這身上怎的紅了一片?”正給靖曦元寬衣的柳冉,心疼指着一處問。
靖曦元對着鏡子瞧了眼,“在阿黎那浴池裡燙的,無礙,應當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換了身鵝黃裙衫,靖曦元突然想到一事,讓柳冉翻出陶華呈上的,則驸馬利害的冊子。
翻看着手裡半月不見的冊子,裡頭的内容變的離譜,靖曦元喃喃感慨:“這個陶中書啊!”
靖曦元抿了抿唇,翻到冊子末尾,擡筆在自己之前批的不允二字前面,又添上有失偏頗四字。
行完此事,靖曦元才乘轎攆,往周朝安院裡去。
周朝安新換了一身白色寬袖衫,在院裡備了茶點,就等着靖曦元上門,好叫人在此品茶歇腳片刻。
靖曦元帶着最後一盒糕點登門,就見周朝安擺了個茶台,正坐在桃花樹下撫琴。
片片粉色桃花花瓣落下,随風給悠長的琴聲配舞。
靖曦元站在遠處眺望,不忍貿然上前,壞了周朝安雅興,隻遠遠瞧着欣賞如畫般的場景。
待風止琴停,靖曦元才緩步上前,讓柳冉在茶台上填上一碟白雲糕。
周朝安起身行禮,“參見公主。”
“賜座,”瞧着臉上填了點肉的周朝安,靖曦元拉過周朝安的手淺笑道:“沒有擾了朝安的雅興吧?”
周朝安不着痕迹抽回手,搖頭道:“公主貴臨,朝安高興還來不及,哪會是擾。”
周朝安身後的小厮低頭擦了擦額頭熱汗。
方才跟着自家主子一路從祝公子院裡跑回來,又給公子張羅茶台,可将這位小厮給忙壞了,額頭熱汗此時才來得及擦。
周朝安瞥了眼小厮,淡淡道:“你近日染了風寒,就别在這候着了,先下去吧。”
小厮疑惑不解,自己何時染了風寒?
“公子,您... ...”莫不是記錯了?
周朝安對這不識眼色的小厮急道:“下去吧!”
小厮這才反應過來,忙行禮告退。
靖曦元心中暗道: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小可憐。
小厮:我這事做的漂亮,替公子讨了公主歡心,公子明日定會賞我。
周朝安倒了杯茶,推到靖曦元面前,略帶不好意思道:“我這兒沒有什麼好茶,也不知,合不合公主心意。”
靖曦元擺了擺手,“無妨,這茶我嘗不出好壞,隻要不難喝就行。”
一國公主,什麼好東西沒用過。
但周朝安以為,靖曦元這是不使自己難堪的托詞,便沒在意。
靖曦元有些口渴,端起茶杯,微昂頭,一口悶下解渴。
這個動作與靖曦元那日喝酒時重合,露出一截雪白的皓頸,使周朝安恍惚間晃了神。
半月前,受柳冉相邀,到靖曦元院裡飲酒慶賀柳冉升職。
酒桌上靖曦元醉眼迷離,将一杯酒塞進周朝安手裡,而後一手搭在周朝安肩上,另一手舉酒杯,明媚淺笑詢問周朝安:“朝安,可否同我喝杯交杯酒?”
不知今日柳冉給靖曦元身上熏的什麼香,惑人的人。
周朝安唇舌發燥,盯着靖曦元的眼睛微眯,那日自己飲的分明是茶,卻好似在靖曦元的呼吸間,染上了幾分醉意。
“好。”
周朝安清晰聽到自己這般說。
但也清楚明白,這不是一個幕僚該說的話。
更不該同公主喝下那杯交杯酒。
可我大抵是醉狠了。
不由自主舉着酒杯擡手挽過公主的手,嘴唇在杯盞上輕抵。
杯盞泛着冷意,有那麼一刻,我恢複了神志。
可擡眼看向靖曦元已經迷離了的眼睛,周朝安微微一笑,飲下了那杯交杯酒。
“朝安,朝安,”靖曦元的聲音在耳畔響起,喚回了周朝安的神志。
周朝安歉意道:“對不起,我方才走神了。”
靖曦元道:“無礙,過幾日便是清明,你是不是想家了?”
周朝安一愣,借口送上門,周朝安緩緩點頭。
“過幾日讓小厮去買些紅燭紙錢,就在院裡祭拜吧。”
周朝安眼神微亮,“可以嗎?”
靖曦元淺笑道:“我不忌諱這些。”
周朝安起身對靖曦元行了個禮,誠心道:“多謝公主。”
靖曦元一直在周朝安這兒待到用過晚膳,這才回自己院裡。
靖曦元身上在李黎那浴池裡燙紅的皮膚,這會兒已經瞧不出痕迹,不過柳冉對此事極為上心,去尋了袁惜,拿了些燙傷的藥膏來給靖曦元塗。
“公主,您方才哪兒紅了來着?奴婢不記得了。”
靖曦元折身一瞧早散紅了的皮膚,勸慰道:“早好了,别折騰了。”
柳冉不依不饒,認定隻是表面散紅,内裡定是給燙傷了,靖曦元無奈往榻上一趴,随柳冉照着記憶胡亂塗藥。
一陣清風拂過,木門發出一道輕響,似被風吹開。
“小紅,小紅,快将門關上。”
柳冉喊了幾聲,觀守門的丫鬟沒有應答,以為那丫鬟茅廁去了,對靖曦元道:“公主,奴婢去将門關上。”
随即拉起被子往靖曦元身上蓋了蓋,起身親自去關門。
剛出玄關的屏風,就見一道粉色身影,無聲無息向前飄來。
“啊!”柳冉一聲驚叫,靖曦元拎起被子往身上一裹,光着腳就沖了出去,還順手抄了一個春花玉瓷瓶,擋在柳冉身前。
靖曦元怒喝:“是誰!”
聲音驚動了院裡的丫鬟,靖曦元聽見不少腳步聲向這方而來。
那個人影微擡了擡頭。
靖曦元定睛一看,差異道:“李,李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