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陸道友這可就成心為難人了,那江狗從前惹出許多事端,你們神君出過手?要我說,神君寬宏仁厚,顧念兄弟情面無可厚非,隻是次次都這般輕拿輕放……那些下屬雖隻負責奉命行事,卻難免畏手畏腳啊。”
“命格星君現在倒是說起風涼話了,當初若非你嫉恨神君功高,私下裡亂改命譜,那江勒鹿怎會有機會和神君攀上親緣?說什麼趁着兩人戰後魂魄有損,讓他們轉生在人間同一處,更方便神君将那魔頭扼殺在襁褓中,我還想問問你呢,明明是是咱們神君早生十年,為什麼率先覺醒的是那魔頭?!”
“你……”
眼見那邊似是要吵起來,江生白淡淡開了口:“幫你們探靈自然是沒什麼問題。不過本尊此番下凡,是為帝星異動一事,碰巧路過此地罷了,至于那些不重要的人,就不要在本尊面前提起了。”
他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一旁,江樂鹿順着看過去,莊啼已将他打翻的那籃子小魚撿起。加上之前他弄出那麼大的動靜,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。
随後,便聽江生白忽然自鼻腔發生一聲冷哼:“怎麼小媳婦似得。”
江樂鹿内心掙紮片刻,見江生白确實沒有要暴露他們行蹤的意思,同時也不想驚動莊啼,畢竟日後解釋起來實在麻煩,索性慢慢松了手。後者這回沒有多言,随意理了下淩亂的領口,遮住脖子上的印記,像是打算就此離開。
卻在經過莊啼身畔之時忽地一停。
他與這少年容貌沒有半分相似,一個是苟延殘喘的妖族餘孽,一個是皎月台上俯瞰衆生的神君,誰敢将這二者聯系在一塊兒。
沒有任何多餘的打量,江生白目不斜視與少年錯開,口中卻是輕嗤:“以色侍人。”
江樂鹿若有所思看着他遠去的背影,那頭白發非一般的晃眼。
“他剛嘀咕什麼?”
隔的距離有些遠,他聽不清男人說了什麼,可那眼神瞧着倒是看着挺哀怨的。
系統敷衍:【誇你小金絲雀長得好看呢。】
這個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意外,江樂鹿愣了愣,卻是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看到對方的第一眼,雖也曾懷疑對方就是傳聞中的喬卿玉,但更多的感到違和。
“你在看哪邊呢?”他忽然聽見莊啼的聲音,距離近得厲害,也不知人是什麼時候湊過來的,一點聲兒都沒有。
一雙手從身後伸過來,順着胸膛一路向上,撫過脆弱的喉結,緩慢鉗住他的下巴,逼迫似的将他腦袋闆向另一個方向。
冷不丁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眸,江樂鹿卻像是第一次見似得。
他終于懂得第一眼見到江生白的那種違和感從何而來。
五官太豔麗了。
他想,白發尚且可以轉移視線的焦點,黑發卻不能。
他聽出口氣中隐含的嗔怒,心裡還覺得有些莫名,剛要開口,可身上那隻爪子越發放肆,仿佛隻要他不出言呵斥,就可以被解讀成縱容和默許。
雖說隻是這爪子的主人單方面決定的。
這光天化日的——
江樂鹿默了默,以他的身份,似乎并不适合說“成何體統”這個字。
這種怪異的感覺沒有持續多久,早在之前,他的衣物就被纏身的紅線割得稀碎,眼瞧着不比乞丐體面多少。莊啼摸了一陣兒,摸到那條被他藏在心口的鲛绡,将其抽出,施施然放了手。
“……”原來隻是找東西。
江樂鹿覺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,也可能是剛才應付江生白弄得他身心俱疲。
他蹲下身,坐到莊啼身邊,也是在這時,他注意到對方身上多了不少傷口,不禁皺了皺眉:“傷哪兒來的?”
聲音裡難得的關切讓莊啼愣了愣,他下意識點了點額角的一點擦傷,像是在和江樂鹿确認,“這個?摔的。”
那眼神像是在說,明明是你将我推到這山崖底下,怎麼還搶先裝起失憶來了。
沒等江樂鹿反應,他像是忽然想到什麼,扶着江樂鹿的手撫上自己臉頰,那裡有一道鞭傷還未愈合,是先前原主留下的。
“還是這個?”他笑得别有深意,“你打的,忘了?”
江樂鹿無意識蜷了蜷指節。
原本還是紫黑色的指尖,在這一瞬間恢複成淺淺的粉色。
他問的分明是她身上那些傷,之前遠沒有這麼嚴重。也不知是和誰打了一架,瞧那暴露在外的手腕和腳踝,就差沒斷筋露骨了。
……自己半條命都快沒了,愣是半句不提。臉上被他弄出來的那點傷口,她卻如數家珍。
真是好得很,生怕他不知道心疼似得。
江樂鹿忽然想到,他其實該把江生白那支玉箫奪過來的。
畢竟,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是江勒鹿一竅不通的,那必然是療愈系的法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