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必。”
“也是,你身上有乾坤袋,我們……”
出門的那一瞬間,廖忱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,顔驚玉猝不及防朝前一撲,再站穩的時候,耳畔就傳來了陣陣攤販的聲音。他站在巷子裡擡眸望去,天空雲橋像絲帶一樣交錯縱橫,其間坐落着無數檐牙高啄的建築物,有的小而精,有的宏而偉,有的漂浮在雲端,也有的半掩在雲層。
在這美輪美奂的高屋之間,有雕紋繁複的畫舫慢慢悠悠地閑逛,也有禦劍的修士迅疾如風地穿梭,更有一些姿态曼妙的寵物精靈,随着主人漫步在天橋。
這裡便是整個修真界最負盛名、無數仙師雲集的修仙聖所,壺天城。
顔驚玉呆呆站在原地,腦子像是卡了殼一樣,怎麼樣都無法相信,廖忱竟然能一瞬間從魔宮穿梭到壺天。
魔神之境,能強悍到在一瞬間從魔宮移行至壺天?他不信!
轉臉去看,廖忱似乎随手收起了什麼東西,顔驚玉人雖然成了廢物,可腦子倒是沒壞,當即道:“須彌芥子?!所有人都說魔宮所在十分隐秘,遍尋魔域都難以尋到,原來你們竟将它藏……”
話音未落,廖忱又一次抓住了他,僅瞬息之間,顔驚玉再次站穩,便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石壁,上書:搖光谷。
搖光谷四季分明,此刻已是深秋,近處黃葉片片,遠處楓林疊疊,其間可以看到一條蜿蜒的清流淅淅瀝瀝,恍若置身夢境。
“你的家。”廖忱的聲音喚回顔驚玉的意識,他定了定神,接着道:“大家都以為隻有尋到魔宮才能找到魔主,原來隻有找到魔主才能尋到魔宮……”
“少廢話。”廖忱語氣強硬:“搖光谷已至,别再耍花招了。”
話落,他腰側的長劍便破袋而出,猛地躍上虛空,猩紅的劍芒将虛空都扭曲了幾分,顔驚玉被逼得後退一步,仰起臉去看,那劍芒張揚而瘋狂,一下又一下地朝四周炸開,像是興奮地邀請,又像是嚣張的挑釁。
這死物,這麼多年了,還是如此張狂。顔驚玉微擰眉,廖忱依舊姿勢端嚴,但周圍流瀉而出的氣勢,卻似有千鈞之力。
“‘斂鋒’已出,有請‘渡方’吧。”
空間好似倏地被拉開,兩人明明近在咫尺,卻在瞬息之間遠隔天涯。
‘斂鋒’一點都不收斂,即便它整把劍都是用上好的‘沉山金’所制,可因它而扭曲的空間,卻讓它看上去像人類的肌肉一樣輕輕地抖動了起來。
當年即便沒有他和廖忱,這破劍也能跟‘渡方’打的不可開交,時隔百年,這劍靈氣更甚,顯然随着主人的提升跟着升階了。
而‘渡方’……
“怎麼?”廖忱冷聲:“你要讓我?”
‘斂鋒’相當不爽地爆震了一下,激散的劍芒讓顔驚玉連退了幾步,背部靠上了後方的石壁,胸腔因震蕩而起伏,他輕輕抿了抿唇間的血腥氣,終于重新看向廖忱,坦然道:“丢了。”
暴漲的劍芒倏地收斂,若非還懸在半空,倒像是真成了死物。
直到廖忱輕嗤:“‘渡方’可是你的本命法寶,你親手煉制,又以它揚名,如今仙君還在,‘渡方’丢了,你當我信?”
‘斂鋒’仿佛也意識到自己被騙了,劍芒瞬間暴漲更甚,刺目的猩紅逼得顔驚玉不得不擡手遮擋,唇間腥氣濃郁,他語氣無力,道:“誰說仙君還在,廖忱,你當真是看不出嗎?我滿門被滅,修為盡毀,靈根皆斷,所謂能操縱天地靈力根本都是騙你的!哪有那種可笑的奇遇!”
‘斂鋒’懸在空中,光芒一寸寸地收縮。
顔驚玉放下手臂,順勢抹去唇邊血迹,道:“你如此迫切逼我與你一戰,不就是想要驗證我的奇遇有多可笑嗎?”
“你有天命瞳……”廖忱一字一句:“你詭計多端,謊話連篇,你全族被滅都可能是假的。”
他似乎說服了自己,擡手将‘斂鋒’握在手中,神色陰鸷:“我不信你當真成了廢物……”
長劍直刺——
顔驚玉睫毛無聲顫動,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究竟是怎麼動的,也來不及去想是否真的要死了,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,恰好對上了一雙幽若深潭的眼眸。
橫在他脖頸的‘斂鋒’通體漆黑,一點光芒也沒有再發出,似乎是徹底死了。
修真之人,一旦踏入修行之後,修行體會自發形成條件反射,即便在完全無意識的情況下,也會激發靈體的自行保護機制。
可顔驚玉的表現就像是一個柔弱的鹌鹑,當劍指向他,甚至即将刺破他的喉嚨之時,修行體沒有任何反應。
廖忱神色冰冷而僵硬,忽而直視他的雙目,仿佛在搜尋什麼:“天命瞳交出來,我饒你一命。“
“我若還有天命瞳,你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将我打傷?”
“交出來。”廖忱語氣陰狠。
劍鋒迫近,貼在脖頸出泛起絲絲涼意,顔驚玉卻神色如常。從看到廖忱的那一刻,他就清楚自己死期将至,如今能與全族一同埋骨于搖光谷,也算是意外之喜。
“你晚了一百年。”他坦然無畏:“我的天命瞳,早已被人剜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