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外,周栀忐忑的觐見太皇太後,太皇太後對她甚是和藹,将手覆在周栀手背上,引着周栀徐徐向前走:“你可知為何你父親讓你獨自來京?”
周栀小心翼翼随着太皇太後朝前走,臉上一紅,将手悄悄藏在衣袖中。
她自小長在軍營,當時一心想學武厮殺疆場,年深日久,曬黑的掌心磨出了薄繭,自從來了京城,她每日都用花湯泡手,想把手泡得和京城女子一般又白又嫩。
可十幾年的痕迹又豈是這十幾天能抹去的?
從袖口伸出的十指雖光滑年輕,卻比養在深宮的太皇太後要粗糙黝黑幾分。
更莫說和京城正當年華的貴女們相比了。
周栀不由紅了臉。
太皇太後卻似乎看出了她的窘态,和緩的拍拍她手背道:“你父親在邊疆多年,為國操勞,甚是辛苦,他又怎麼舍得女兒在那等地方吃沙子,父母愛子,計之深遠,你父親一心想給你謀個好終身,你來京一趟,切莫讓他失望。”
周栀聽出了太皇太後的弦外之音。
太後出身章家,兩個侄女雖和陛下一同長大,卻都未曾入陛下青眼,陛下素來不近女色,唯獨對她尚有好感,章家和父親又相熟,太後便想讓自己去分姜諾的恩寵。
周栀也未曾将幼時就笨拙的姜諾放在眼裡。
“男子的好前程要厮殺拼搏,女子的好終身卻不同,嫁與好郎君,哪還需要不顧體面抛頭露面?”
周栀垂下眼眸。
她志在疆場,練武多年,曾不顧父母反對,多次随軍出征。
此事兒落在太皇太後眼中,怕就是她口中的不顧體面。
太皇太後笑着,語氣也透着對後輩的關懷親昵:“栀兒喜歡何樣的男子?”
周栀紅了臉,語調卻大大方方:“臣女喜歡的男子,定然是大英雄。”
“好!有志氣!”太皇太後笑道:“你是想嫁個最勇猛的将士?”
“那不過是匹夫之勇,臣女心儀的,是運籌帷幄,決勝千裡之人。”
“那看來這天下,唯獨是咱們皇上了。”
周栀面頰微紅,卻沒有小兒女的惺惺作态,隻搖頭道:“陛下早有貴女相配,又怎是我可以想的呢?”
“栀兒,莫要自輕,你也知,姜諾的婚約還是因了先帝和愉妃,姜諾是愉妃的外甥女,先帝也是看在愉妃的面子上,可咱們皇帝要的,是能和他并肩的伴侶,而不是一個嬌柔的表妹。”
“皇帝和她一起長大,自然是有情分的,可那并非夫妻之情,皇帝的心,也注定不會放在她的身上。”
周栀聽罷這番話,熱血沸騰,甚至生出了幾分愛憐。
可憐李檄本是高空雄鷹,光芒萬丈,卻從小被指了婚事,和那嬌弱蠢笨的女子在一起,又怎能相配?
唯有自己能追随他,和他一同在這風起雲湧之時,成就一番大業!
太皇太後接着循循善誘:“你可知有一處,你要強于她。”
周栀緩緩擡頭。
“姜諾依賴的是故去的恩情,你依靠的卻是來日,她依賴的那些人,都已故去了。”
“以後的路還長,你要耐下心慢慢走。”
周栀登時明白。
姜諾之所以能訂下婚約,隻不過是因了她父親的功勳,母親的财名,愉妃的愛護,先帝的認同。
姜諾走得很遠,看似超出她很多。
可一輩子的路長得很,姜諾的前路,卻無人可依。
再說姜諾,本不配當他的皇後。
周栀緩緩擡眸。
她對幼時的姜諾并無太深的印象。
隻記得她長得瘦小,連路都走不穩,總愛抱個毛茸茸的兔子玩偶,跟在她後面,央求哥哥姐姐帶她玩。
後來便聽說她随母親離開隴地去京城将養身子,又進宮投靠了姨母愉妃,誰知就從此搭上了愉妃之子李檄,最後還搖身一變,成了皇後。
她小時候并不聰敏,長大後料想也機靈不到哪兒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