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栀初來京城,又想着進宮謀取,自是小心謹慎,她的父親如今雖因打了勝仗正得聖寵,是京城炙手可熱之人,可她畢竟不曾在京城長大,一應高門貴胄皆是不識,特請來一位國公府的體面嬷嬷為自己心腹,多加指點,那嬷嬷笑道:“姑娘初來京城,旁的女眷都可不作理會,唯有章府的夫人姑娘,卻要小心對待。”
周栀點點頭,她早就聽說過章懷其人,他是當今太皇太後的外甥,先帝在時便是中書令,如今更是風頭正盛。
“也不妨告訴姑娘,太後本是想讓章家的兩個姑娘進宮,但陛下對她們也算一同長大,對她們也并未上過心,這才想讓姑娘您出面。”
周栀淡淡一笑,章家兩個姑娘和陛下相見多時,自是不新鮮的,倒不如自己這位外地的和尚好念經,心裡想着,卻隻是點頭應着。
此時,正巧丫頭走進來,笑道:“章府二位姑娘送來請帖,請姑娘明日一同去品茶呢。”
話未落地請帖便到,周栀不由看向嬷嬷。
“姑娘若是想進宮,更要多和她們聚聚,她們二姊妹和陛下,還有姜家那位姑娘一同長大,知根知底,陛下的脾氣秉性,也可多和她們聊聊。”
周栀甚是乖順的點點頭。
翌日一早,周栀便開始梳妝,她穿了京城時興的淺綠色紗衣,柔和淺嫩,常常練武的肩背也纖細修長。
丫頭沒習慣看周栀這般模樣:“姑娘,我們真的要如此謀劃嗎?”
周栀戴上耳珰,對鏡中少女一笑:“我倒想在軍中成就一番事業,可是在軍中,哪兒有我們的出路,入了這京城,我自要好好盤算,為我娘好好出口氣。”
進了章府,兩個女子盈盈前來,燦燦衣裙搖曳生輝,耳珰發簪甚是華貴,一看便知是章若書和章若琴,忙迎了上去,彼此寒暄一番,自很快聊到了姜諾。
周栀捏着手帕笑道:“聽說姜姑娘和陛下早早便訂了婚,又是一同長大的,想是感情甚笃……”
“開什麼玩笑?”若書唇角眉眼天生上揚,并無妩媚,反是帶了幾分不屑:“若陛下心裡有她,早就該正兒八經的選為太子妃,升為皇後了,如今陛下登基一年了,立她為後的事兒還沒見影兒呢!”
“你說若是心裡有她,怎會看着她蹉跎,這麼久都不曾有動靜呢?”
當時訂婚時二人的确還小,男子十五六歲的成婚年紀,陛下又恰被關在北苑耽擱了,可陛下出來也有兩年了,後宮不可無後,若想立她,早就立了。
“咱們這位姜姑娘還有很多趣事兒呢,行事從來沒有半分穩重,盡是給陛下送湯送水,盡幹些下人老媽子的活兒。”若琴比她姐姐水靈靈有幾分豔色,語言卻甚是刻薄:“陛下也是因嫌她失了體面,才親自選了曆代賢後編撰做書,命她日日學習。”
周栀不由搖頭失笑:“若換成旁人,定然是羞愧的。”
“可人家偏不覺得,如今陛下是連她的話都厭了——聽說皆是讓她遞折子上禀,這是分明的推拒,偏偏她卻還巴巴兒寫不少……”
周栀唏噓搖頭,她腦海裡的姜諾小小一隻,甚是安靜,沒曾想長大了卻是這模樣。
“好好一貴女,非要拿出死纏爛打的作派。”章若書壓低聲音:“她的姨媽愉妃,也就是陛下之母,本是商戶外室所生,連家譜上都沒名字,隻因長得好,被出宮時的陛下看中,還有她那長姐,和姜諾之父也是無媒相識……愉妃那時隻想兒子清清靜靜外放,她曉得家中資産皆是長姐繼承,自然想要兒子和姜諾聯姻,豈不是有權有錢,可如今陛下貴為天子,更該娶真正的名門貴女,又怎願和這行事輕浮的商戶之家牽扯呢?”
周栀笑笑,扯開話題:“我記得她小時極為愛哭,如今呢?”
“如今也一樣,當時訂婚時,陛下說了幾句重話,當場就紅了眼圈。”
章若琴語氣鋒利:“别說哭,就連笑都一言難盡呢,她門牙大些,若不管不顧的笑起來便如鼠一般……”
“那教引嬷嬷說要教姜諾管理後宮,陛下原話卻說,不必過于急切,先從一言一笑,行走儀态上教起也好。”
章若書模仿得甚傳神,末了笑道:“這不是諷刺她不會說不會笑不會走,連這些都要人教嗎?”
三人都吃吃笑起來。
“若我是她,早就難為情了,偏偏她每次見陛下還笑嘻嘻的。”章若琴一臉無語:“也不知是少根筋,還是厚臉皮。”
越說越不堪了,周栀輕咳一聲:“這畢竟是皇家私事,姐姐這般露骨,恐怕不好吧。”
“這有什麼?”兩人一臉理所應當:“和陛下一同長大的又非是她一個,連帶着沈家姑娘和湯小關,哪個不是一同長大的?就連囤鼠那外号我們都當着陛下的面叫過,陛下從來隻當個笑話,沒怪過我們的……”
周栀微微一笑,心下有了主意。
二人能這般放肆的議論姜諾,可見陛下心裡本就沒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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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不好開口的蠶廠田莊等實業,姜諾還有幾箱頗豐的活錢,皆是足金和面額極大的銀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