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謝謝。”向明曦如釋重負地露出笑容，“第二件事，我想請來風姐幫我找個地方，讓我渡過最後的這段時間。”

魏來風沒說話，也沒看向明曦，她閉着眼，指尖在扶手上敲着。向明曦沒有催促，耐心等着魏來風的回複，她小口喝着水，以此減緩喉間的不适。

“你還有多久？”良久，魏來風開了口。

“或許半年，或許一年。”向明曦盯着杯中清水，沒有擡頭。

“可以，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。”

“你說。”

“我帶你去醫院檢查。”

向明曦沉默片刻，回道：“好，但是不能留下記錄，來風姐，我知道你可以做到。”

“行，你先休息，我過兩天安排好就來接你，我要想想怎麼才能甩掉小尾巴。”魏來風颔首，她持有一間私立醫院的股份，不留記錄的确不是難事。

“謝謝來風姐。還有最後一件事，麻煩來風姐幫我找個律師，我要立遺囑。”

“好。”

魏來風起身準備離去，向明曦送她到門前，魏來風将手放在門把手上，她沒有回頭，卻開了口：“小曦，‘她’……真的沒有回來嗎？”

向明曦仍舊沒有回複，隻是對她說了聲：“再見。”

魏來風推開門走了出去，門鎖緩緩關合，向明曦含笑的臉也即将被掩藏，恍然間，魏來風好像聽到一聲輕笑。

呵。

那笑聲很輕，輕得恍若她的幻聽一般，不真切，如同錯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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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走魏來風，向明曦已然倦了，她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到床邊，喃喃喚了句：“阿姐？”未等聽見什麼回應，便已然睡了過去。

睡夢中，一聲聲“明希”呢喃着。

離開明希以後，向明曦将自己關在屋裡關了一個月，哪也沒有去。一個月後，她重新踏出房門，向明曦去了許多地方，見到了許許多多她未曾見過的景色，那些隻在書本上看過的描述，一一映在眼中。

Emma有時會陪同，有時則會換個人陪同，偶爾，向明曦也會一個人開着車前行。

旅途中，向明曦看到了美好，也看到了苦難，分明已然沒了要求，向明曦卻還是習慣性伸出援手。其實，一路走來，直接或者間接，向明曦已經幫助了許多人，那幾乎成了她的本能。

所以，在看到孩童含淚的眼睛時，向明曦沒有猶豫。

自幼生活在華夏，向明曦從未在生活裡見過槍林彈雨，對于槍的認知，向明曦還停留在影視道具，以及警察和軍人手中守護的武器。

那是第一次，向明曦直面槍口。

華夏禁槍，普通人很難拿到槍支彈藥，自然也沒有那麼容易遇見持槍襲擊。可國外不一樣，大到恐怖襲擊，小到瑣事矛盾，都有可能對上槍口，Emma也給向明曦準備了一把槍，就放在包裡，但向明曦從未使用過。

無辜的幼童被卷入，華裔面孔讓她在一衆孩子中頗為顯眼，孩子們四散逃跑，将擋了路的同伴推倒在地，向明曦下意識就沖了過去，抓着孩子拔腿就跑，尋找就近的掩體。

看不清拿槍的人，煙霧中不斷有子彈射出，四周也不斷有人倒下。

向明曦終究無法快過子彈，胸口好像被重拳擊打，麻木感和灼燒感自心口傳來，而後是揪心的疼痛，胸口有什麼流了出來。

憑着本能躲入小巷，将兩個孩子藏到垃圾箱裡，似乎是力氣盡了，向明曦雙腿一軟向前栽去，卻沒有感受到地面的冰涼。

好像有一雙手扶住了她，讓她落入一個有着些許暖意的懷抱。

但向明曦已無法分辨，黑暗遮住了她的雙眼，意識消散前，向明曦隻是想起了明希。大抵是走馬燈閃過，向明曦有些遺憾，沒能好好地與明希告别。

“明希”那是一聲低到不能再低的輕語，無人聽見，就連說出口的人都未能聽見。

好想再見你一面。

渙散的黑暗裡，向明曦似乎看見了明希的面容，明希笑着，喚了她一聲“小曦”。

如果有來生……

向明曦便徹底沒了意識。

恍然間，她聽見了一聲歎息。

睡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