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希蹲在床邊,捂着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,另一隻手顫抖着想要碰觸眼前的向明曦,可她不敢,隻能僵在那裡。
她們的影子卻靠在一起,一如往常親密無間時。
小曦,等我。明希在心中不斷重複。
窗外又落雪了,雪花飄在烏黑的長發上,慢慢将它也染成了白。
向明曦醒來時有些恍惚,她好像做了一場美夢,夢裡,明希語氣溫柔地念着她的名字。
門前的腳印已被落雪所掩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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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小姐,家主有請。”身着宋制漢服的年輕女人将明希引至門前,輕叩三下,而後對明希微微颔首,便轉身離去。
明希推門而入,入眼,便是一個蒼勁有力的“道”字,挂軸懸挂于牆面正中央,筆法肆意有如破土而出之勢,震得明希慌神了幾秒。明希扶着門,之間在鼻翼按了按,重新凝聚精神,将視線落在那張溫潤的金絲楠木書案上。
宣紙被墨色鎮紙壓平,女人正坐在桌前,專心緻志地書寫,她好像并沒有察覺到明希的存在,又或者是不在意,待落下最後一字,女人收了筆,随意地将筆擱在墨池上。
“明希?”女人的聲音帶着幾分懶散,聲溫如玉,她擡起頭,對上明希的視線。
女人的面容明豔又張揚,因着她神色淡淡,又多了幾分沉穩,明希微微一愣,她好似在哪裡看過這張臉,陌生又熟悉,“您是……華前輩?”
“我們見過?”華逍遙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。
明希搖了搖頭,“我看過您演的電影,我剛入行時,聽施導提起過幾次。”
明希入行的那年,正是華逍遙退圈的那年,作為年紀輕輕就拿到華夏電影“大滿貫”的演員,國際上也數次拿獎,二十三歲的華逍遙風頭正勁,所有人都沒有想到,她會在這種時候選擇離開。
明希記憶力很好,那幾年,施行鹿和許多導演一樣,提及華逍遙,多次歎惜她地退出,網絡上也有一波熱度探讨,隻是後來,不知為何大家都不怎麼提了,慢慢地也就忘了。
大衆忘記了,明希也不記得了。
隻有被收藏在書房的電影碟片還記得。
而面前的華逍遙比影像中的模樣要消瘦許多,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素衣,過肩的長發白了大半,眉宇間泛着疲憊之色,那雙眼好似能将人看穿一般。
“你稱我一聲前輩,我便不和你說客套話了。”華逍遙擡手示意明希坐下,手腕一翻,裝着戒指殘塊的木盒就出現在手中,華逍遙将它擺在明希面前,“說說,戒指是誰給你的?又是誰讓你帶着它來找我的?”
殘塊完好無損地躺在盒中,明希松了一口氣,“戒指,是我的愛人送給我的。”
“哦?”華逍遙擡了擡眼,漫不經心地轉着念珠“這戒指的制作工藝,可不是一般人能會的。”
“的确不一般,我也是才知道,是别人教她的。也是那個人,讓我來找你的。”明希深吸了一口氣,緩緩說:“她說她是夏浮生,逍遙的浮生。”
轉着念珠的手停了,華逍遙的神色也沒了方才的淡然,她盯着明希一字一句地問道:“她叫什麼?”
明希被華逍遙看得心頭一跳,那雙眼裡的期許太過濃厚,明希再次重複:“夏浮生,逍遙的浮生。”
華逍遙捏緊了念珠,呼吸驟然間亂了,但不過一瞬,便又恢複過來,華逍遙雙唇微啟,緩緩将濁氣吐出。
“勞煩你,告訴我,她……還好嗎?”良久,華逍遙也隻是問了這樣一句話。
明希小幅度地搖了搖頭,“華前輩,很抱歉,我不知道。因為,我看不見她。”指尖小心翼翼地撫摸戒指殘片,明希說:“我今天來,隻是因為我想要救我的愛人。”
在華逍遙的目光下,明希毫無保留地講述了她和向明曦的故事,借由夏浮生口中所述而得知的那些年,明希也将她所了解到的夏浮生的情況一一講述。
“她讓我幫她帶句話。”
“阿遙,對不起,我好想你。”
【阿遙,對不起,我好想你。】
恍惚間,目光穿過明希,華逍遙好像看見了一個身影,她低着頭,面露愧色。
往日的記憶在眼前碎開,華逍遙收回思緒,神色堅定,“帶我去找她。”
明希點頭回應。
華逍遙操縱着控制器,從書案下退離,直到這時,明希才看清楚,華逍遙所坐的并非木椅,而是輪椅。
這一場等待對她們而言都太久了,久到物是人非,早已沒了昨日的自在與灑脫。
但情依舊,愛依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