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楚三月,盛京郊外早已是千山一碧,群山逶迤,蒼雲缭繞,一行車馬正沿着山路慢慢爬行。
一輛牛車被衆人圍繞在中央緩慢前行着,華貴的帷幔制成的車頂上繡着臘梅圖樣,碧色絲穗垂墜在四周,随風搖曳,四角鈴铛被絲穗纏繞,叮當作響。
“阿妹”一清亮男聲響起,在山谷中回蕩。
一雙素手輕挑竹簾,露出一張芙蓉美人面。白皙的額頭下,是一雙似水含情的溫柔眼眸。
徐若依掩住口鼻,淺淺打了一個哈欠。
阿娘總擔憂這次浴佛節提前定的廂房出什麼變故,自己卻又被家中庶務纏身不得空,今日天剛蒙蒙亮便催着她和阿兄上路了。
“阿兄?可是前方有什麼情況?”徐若依困的眼淚花花。
徐應安低頭詢問道:“前面有一冷淘鋪子,據說比盛京坊間的還要好吃,要不要試一試?”
徐若依心裡高興,自己難得有機會品嘗府外的美食,戴上帷帽後,便扶着婢女下了牛車。
沒走幾步,一圓臉婦人忙迎了上來,面上堆笑:
“兩位貴人可是想嘗嘗咱家的冷面?”
“來兩份水花冷淘即可。”
“好嘞,兩份水花冷淘,貴人您先坐。”
...
徐若依坐在路邊的木凳上,桌凳早已被女婢擦拭一新,鋪上了軟墊。
她撩起帷帽,好奇地望着正在準備冷面的婦人。
隻見那婦人利索地将鼎中蒸的新鮮槐花汁子面條撈出,放在清水中過了一遍,加上些許調料便放上了桌。
徐若依低頭嘗了一口,味道果然與府裡不同。
剛沒用幾口。
哒哒哒..哒哒哒...
身後傳來馬蹄聲,由遠及近,震如密鼓,如同急驟的暴雨一般,在山谷中震蕩。
徐若依轉頭望着路口,微露疑惑,這是今日又有京中官眷來興福寺嗎?
她并未注意到自己的阿兄的左手早已在桌下悄悄握緊了佩刀。
遠處靠在樹下歇息的家仆也相繼站了起來。
路口處忽的躍出一匹黑馬輕騎,馬上如鐵塔一般壯實的男人,慢慢環視着四周,眼神在小攤上的兄妹二人上停留了一會。
黑馬正要躍過攤位前的二人,誰知這黑馬的馬鼻使勁動了動,然後直直駐足在徐若依跟前了。
不走了。
鐵塔般的漢子面露尴尬,他使勁拽了拽缰繩,這該死的馬蹄好像定在了這攤位邊,怎麼也不向前走了。
徐若依早已就把帷帽放下來,現在這馬離她離的極近,馬脖子湊在她身邊,些許黑色的鬃毛垂落在她的手臂上,馬鼻噴出熱氣來,一個勁嗅聞着她碗。
這是喜歡她碗裡的新鮮冷淘嗎?
徐若依手心攥出了汗,她想起身坐到阿兄身邊,卻害怕的一動都不敢動。
啪!
馬鞭高高揚起,如長蛇般揚起的馬鞭,猛的抽在了馬背上,馬鞭下落時,風卷殘雲般将徐若依面前的湯碗卷到了地上。
湯碗踢裡哐啷在地上打了個好些個圈才停下,湯水流了一地。
馬鞭落下之前,徐應安霍的起身,一隻手瞬間阿妹護到自己身後,刀已出鞘,寒光泠冽,他目不斜視,逼視着馬上的人。
劍拔弩張。
徐若依這才來得及急促地喘了口氣,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困勁全消。
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。
她站定後,探出腦袋望着馬上的人,她并不怕來人,徐家人多勢衆,所帶家仆個個皆習武。
更何況她覺得應該隻是誤會罷了。
這人應該隻是為了催促自己的馬趕路罷了,一不小心才砸碎了自己的碗。
倒是可惜了那碗水花冷淘。
鐵塔般的漢子正欲開口。
“季二,不得無禮。”
一低沉男聲從他們身後傳來。
馬上的漢子立馬翻身下馬,“撲通”一聲,直直的跪拜在地上,身上輕甲随之“嘩啦”作響。
徐若依從兄長身後悄悄踮起腳尖,探頭,好奇的望着聲音的來源,剛才這邊動靜大,她都沒注意到遠處悄然無聲已經站了一幫人馬。
為首的男人比跪在地上的季二還要高大還要壯碩,坐在馬上,似一堵牆一般,把陽光都被暫時的隐匿起來。
逆着光線,她看不清這人的臉,卻莫名的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。
徐若依捂住自己胸口,這是今天起太早,沒睡好的緣故嗎?
男人一動,身後原本沉默的騎兵隊伍也随之動了起來。
徐若依連忙背過了身去,如今京城随比前朝開放了許多,但是男女大防還是講究的。
一陣風從山谷中吹來,春風缱绻,勾勒出路邊食攤女子玲珑浮凸的身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