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晚的天空隻餘星子點點。
蒼穹下,倦鳥歸林,萬籁俱寂。
一整日的擔驚受怕後,徐若依蜷縮在榻上,沉沉睡去。
她夢見自己還被困在那個陷阱裡面,森林中除了草叢裡的蟋蟀聲以外,靜的可怕。
忽然,有小石子窸窸窣窣的掉落了下來,她擡頭望去,是一隻野獸,夜色下她分辨不清,隻覺得體型大的吓人,它繞着陷阱轉了幾圈,猛地停下,獸瞳發出悠悠的碧綠的光,死死的盯着她。
她想尖叫出聲,聲音卻被死死的壓在喉嚨裡,發不出半點聲響。
是虎!
那隻猛獸突然猛撲了下來,她看見野獸逼近的碧色瞳孔裡倒映出她蒼白如紙的臉。
她緊緊閉上眼睛。
攻擊久久未發生,手腕上卻傳來滑膩的感覺,她張開眼,猛虎化做長蛇,一圈又一圈,緊緊的纏繞在她的手腕上,慢慢勒緊,向上盤旋,飛舞的蛇信擦過她的臉頰。
忽然蛇頭高高揚起,狠狠一口咬在她的脖頸。
啊!
徐若依猛地驚醒了過來,冷汗涔涔,她捂住自己胸口,心撲通撲通的亂跳,過了許久才意識到原來隻是個夢。
睡意全無,徐若依揮開帳子,看向外面。
室内油燈發着微弱的光,春桃正在臨窗小榻上睡的正香,發出輕微的呼噜聲。
榻邊還放着一木案,案上擺着兩瓶傷藥。
她不由得看向自己的掌心,那裡已經塗好了傷藥,嚴嚴實實的包紮了起來。
昨夜那個沈将軍派仆從給自己送來了活血化瘀的傷藥,說是軍隊常備的,寺裡不好看病,讓他們不必介懷。
她的阿兄感謝後,客客氣氣送走了來人。
真是一個好心人,自己當初那般揣測實在是不應該。
徐若依心想,困意來襲,她又合上了眼,沉沉睡去。
第二日
“阿兄呢?”徐若依看向自己兄長身邊的貼身奴仆。她用完朝食便過來找兄長,想商量幾句回禮的事情。
“郎君上午和寺内小沙彌聊完後,便前往涼風堂去了。”
那位好心人住在涼風堂嗎?徐若依擡腳出門,望向涼風堂的方向。
涼風堂依山而築,窗柩掩映在層層疊疊的松柏之中,若隐若現。
涼風堂内,沈戍斜靠着隐囊,百無聊賴的翻着手裡的書頁,手邊擺的不再是往日常習的兵法劍譜,換上了如今京中時興的戲文話本。
癡男怨女,将軍寡婦,秀才狐妖,高僧名妓,不外如是。
側坐的趙陽冰看了一眼案幾,額頭青筋跳了跳,最終還是忍無可忍的開口道:“我倒不知道将軍怎麼開始癡迷話本子?”
“嗯?”沈戍摸了摸下巴,他自覺今日刮過胡須後,更加豐神俊朗了些。
他瞥了一眼自己的謀士:“兵無常勢,水無常形。到了盛京,自然要熟悉下當地的風土人情了。”
司馬昭之心。趙陽冰悻悻的喝了一口茶。
“将軍,有貴客前來拜訪”門口閃身進來一鐵塔般的漢子,遞上名刺,躬身回禀道。
“請進,請進”沈戍從草席上站了起來,微微笑道。
“徐應安拜見幽州節度使大人。”
徐應安進門,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,身後跟了一個帶着捧了幾個錫盒的家仆。
沈戍往後看了一眼,門已經被季二關上了,再無他人來訪。
他不死心又看了一眼門外。
“徐郎君請起”沈戍回神,将人托起。
“再謝大人昨日救小妹,感君厚恩,無以為報,特備些薄禮,還望将軍收下。”
徐應安又行了一禮,這才起身,指着家仆手中的錫盒說道。
“徐郎君客氣了,隻是碰巧經過,随手相助罷了”沈戍回座後,邀來客坐下。
“不知徐娘子可有受傷?我這裡常年有軍醫相随,對跌打損傷頗通醫理,可以前去診治。”沈戍拿起茶碗喝了一口,仿佛隻是個關心小輩傷勢的好心人。
徐應安面色不變,隻盯着面前的茶碗道:“小妹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,多謝将軍關心。”
說完又拱了拱手,起身行禮道:“徐某告退,不叨擾将軍休息了。”
沈戍望着徐應安遠去背影,眯了眯眼。
趙陽冰也望着這人的背影。自進門之時,就發現此人禮數到位,半分挑不出錯來,極為公事公辦,并無半分與幽州示好的意識。
過分的客氣也意味着過分的疏離。
趙陽冰給自家将軍又倒了一杯茶,緩緩道:“将軍勿憂,如今盛京局勢動蕩,前一陣子我們的前幽州節度使,骠騎大将軍,安世鼎可殺了不少替幽州說話的人,盛京人對我們避之不及,不與親近,也是情理之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