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人從未敢有此年頭,世人皆言這金佛是法師從西域的高僧手中接過,來大楚傳播佛法,小人有一駱駝商隊,來往西域甚多,盛京城中隻怕有小人知道這金佛真正的來曆。”
烏世程緩緩擡頭,脖頸滲出的鮮血已經淋濕了他的前襟,他直直的望着安世鼎,這位大楚手握重兵,坐鎮一方,被聖上視為“鎮清邊裔”的“萬裡長城”的平盧節度使。
他也是商人出身,他看得清他的眼睛,有着和他一樣如波濤般洶湧的野心和永無止盡的貪欲。
他們絕對不會安于現狀,他們是同類。
他也可以這般,他隻是缺個機會,今日便是千載難逢的機會,成敗在此一舉。
烏世程深深叩首:“這尊金佛将帶領大楚的萬民尋找到真正的萬世之君。”
烏世程并未感覺到下一步的動作,失血過多導緻他的腦袋有些眩暈,他咬破了舌尖,力圖讓自己保持清醒。
良久,他才感覺到架在脖子上的劍被緩緩移開,他心下一松,更多的是發自肺腑的狂喜。
成了。
“起來吧。”
“此事可還有人參與?”安世鼎問道。
“唯一知情的人已經死在大理寺獄中,小人”烏世程喘了口氣,複又說道:“小人的家仆也剛剛新換了一批。”
安世鼎眯眼望着這個烏世程,他倒是小觑此人了。
“那麼你想要的是什麼呢?”
烏世程緩緩擡頭,定定的看着榻上的人。
“大丈夫生居于天地間,小人不甘心郁郁久居人下。”
窗外,萬裡晴空,有些許雲彩飄過。
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。
徐若依用完夕食後,聽身邊的小丫鬟說小桃病倒了,立刻回房去迎春院的小間看她。
看春桃睡的昏昏沉沉,徐若依輕聲問向旁邊的小丫鬟:“可曾讓大夫看過了?”
小丫鬟輕聲答道:“中午娘子午睡的時候,已經禀告夫人了,夫人請大夫來瞧過了,已經喝了兩遍藥了。”
徐若依輕輕歎了口氣,小桃這是心病,豈能是吃藥能治好的。
春桃醒轉過來,看見娘子坐在她的床邊,正在看她碗裡的藥,淚水頓時奪眶而出,天下哪裡還會有娘子這般的人,肯來看望生病的女婢。
“娘子,能不能許我回趟家?”春桃痛哭出聲,緊緊攥住娘子的手就不放。
徐若依緩緩抽出一隻手來,輕輕拍着春桃的手背:“不必擔心,等你好了以後,我自然和阿娘說,阿娘一向寬和,自然會許你回去的。”
“現在是好好喝藥,好好好起來,才有力氣上路。”她端過藥碗,輕輕遞到了春桃嘴邊。
春桃連忙端過碗仰頭喝下,哪裡能讓娘子伺候她,喝完後,聽見娘子的允諾,她心放松了些,又想起來今早有和尚死在牢裡的傳聞,她的心複又揪了起來。
“娘子,我怕...”春桃複又痛哭了起來,“我怕鄉親們死在牢中,我還怕村内無壯丁值守,隻會有人聽到消息,趁火打劫,欺負村裡的老人和幼童,洗劫一空。”
徐若依一驚,下意識反駁道:“天子腳下,怎會有這種事?”她想起了那尊失竊的金佛佛頭,心也忽的懸了起來,如果真會發生這種事,那将會是上百條的人命。
她勉強穩住心神:“不會,還有楚山縣令在呢,阿兄不是也見過他?想來他最近會加強你們村的防守,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。”
她複又拍了拍春桃的被子:“别瞎想了,養病要緊。”她擡眸看了一眼天色:“我也回去歇息了,一會讓人再煮湯藥給你送過來,記得熱熱的服下才有效果。”
她又叮囑了幾句,等出了小間,久久凝望着廊下的燈籠,悠悠歎了口氣。
何寬也揣着手瞅着對面的燈籠,似乎對面今天格外熱鬧。
他們徐家和對面的張将軍府隔着一條街,兩府相望,但是一個文官,一個武官,往來倒并不頻繁。
對面的張老将軍和他夫人以及一衆子女們皆立于檐下多時了,何人能讓堂堂正三品官員在門口這般迎接?
街口傳來了陣陣馬蹄聲,如悶雷一般,沈戍立在馬上,手握缰繩,雄姿英發,等看到張老将軍,立刻翻身下馬,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。
“八年彈指一揮間,轉眼再見,張将軍鬓發已成霜。”
張将軍淚濕滿襟,顫抖的回握着,連忙請人進屋。
大門關上前,沈戍無意間望了一眼對街的徐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