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清晨,昨日半夜悄悄下了一場雨,空氣中混合着山間草木清新和泥土腥氣,十分好聞。
收拾完畢後,徐若依便扶着驿站内的木梯下了樓,頭上的帏帽有些遮擋視線,輕輕揮手撩開。
小桃抱着包裹走在主人身後,一會便要啟程回府了。
“徐娘子,來用朝食了。”徐若依擡眸,便看見沈郎君正坐在大堂内的長桌旁,笑着朝她招呼着。
旁邊抱着刀互相取笑的三三兩兩的親兵立刻停止了打鬧,站直了些。
徐若依從樓上下來,坐到了沈郎君旁邊的另一桌案上,含笑回應道:“沈郎君萬福,昨夜休息的可好?”
沈戍見徐娘子笑着問他,心下一動,似乎昨日之後對自己親近了些,剛毅的臉上面帶笑容,倒沖散了幾分身上的冷峻氣息,極為親切和善。
“托娘子的福,睡的極熟。”
怎麼可能睡的好?一想到徐娘子睡在他一牆之隔的地方,穿着極輕薄的寝衣,香夢正酣,一向睡眠質量極好的他,人生第一次體驗到了徹夜失眠的滋味。
他去隔壁拉着子嘉商議要事到了半夜,又去井邊沖了冷水浴,這才勉強小睡了一個時辰。
“怎麼不見趙郎君?”徐若依左右張望了片刻,沒有發現趙陽冰的身影。
“他一向嗜睡,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的。我們不必管他,娘子先嘗嘗朝食合不合口?”沈戍面不紅心不跳的回應道。
不過是極普通的芝麻胡餅,放了茱萸一同熬煮的粟米粥,還有一杯淡黃色的蔗漿。
徐若依感激道:“多謝沈郎君。”她知道大楚驿站為四個品級的等級的官員皆提供了不同的飯食,今日是沾了沈郎君的光了。
沈戍笑了笑,不再客氣,拿起桌上的胡餅便大口吃了起來。
徐若依咬了一口芝麻胡餅,有些硌牙,又舀了一勺粟米粥,微微發苦。最後就着蔗漿慢慢把餅和粥吞咽了下去。
沈戍早就吃完了,也不起身,似乎隻是坐着休息罷了,他環視四周,瞥見徐娘子吃的極為艱難的樣子,便知往日并不食用這些粗糙的飯食。
徐家雖大不如前了,但是想必衣食用度仍超尋常百姓許多。
他要不要尋個做盛京菜的廚子去他府上?萬一日後徐娘子用不慣幽州菜可怎麼好?若是因水土不服,清瘦了的話……
徐娘子今日着碧色交領衫裙,瑩潤的肌膚被交領的布料裹的嚴嚴實實,低頭時才能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脖頸。
更加令人遐思。
沈戍舉起茶杯,遮蓋住自己暗中窺視的視線。
季伍走到将軍身側,禀告道:親兵們已經休息好了,可以上路了。
徐若依看到後,連忙就這蔗漿咽下了嘴裡最後一口餅。沈郎君這是在等她一同上路,她萬不可耽擱了他們的行程。
沈戍點點頭表示知道了,對着徐娘子笑道:“娘子不必着急,慢慢吃。”
徐若依點了點頭:“我們走吧。”
等她上了馬車安頓好後,沈戍策馬走到窗邊,俯身道:“我已撥了一半親兵為娘子護行,等安全到了徐府後,他們自會回張老将軍府上修整,不必管他們。”
這怎麼能行呢?徐若依正欲開口,忽然眼前一暗,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朝她伸了過來,她受驚擡頭,白紗從頭頂紛紛飄落,最後一眼隻看見他棱角分明的下颚。
“娘子小心蜂子,這時節總是四處飛竄,還是戴上些好。”帏帽外傳來了沈郎君低沉的聲音,影影綽綽間,她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。
沈郎君這個舉動倒有些像她的阿兄,這是把她自己當作家中小妹來關心嗎?
如此這般,倒對應上來沈郎君對自己不求回報的種種關照,或許是遠在盛京,形單影隻,時常想念家中親人,便把自己當作小妹照拂一二了。
想到這裡,徐若依心中莫名湧現些許酸楚,她便沒有開口拒絕沈郎君的安排,隻點了點頭道:“多謝沈郎君,您也一路小心。”
見徐娘子今日如此溫順的接受了他的安排,沈戍心裡高興,他自覺自己與徐娘子的關系又進了一步,忍不住咧開了嘴,目送着馬車遠去。
趙陽冰在一旁捂住口鼻打了個哈欠,眼觀鼻鼻觀心,不發一言。
...
日頭漸漸升了起來。
“将軍,這般喜歡徐娘子嗎?”趙陽冰騎馬走在将軍身旁,突然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。
沈戍瞥他一眼,并不應答。
“徐娘子這般品性,倒是與将軍極為相配。”聽到此處,沈戍忍不住扯起嘴角,趙陽冰繼續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