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是怎麼了?”
趙岐雲見小姑子正步履匆匆地往回走,往日總是溫柔帶笑的臉此刻冷若冰霜,兩眼微紅,眼尾暈着淺淺紅痕,似乎剛才哭過似得。
難道是被人欺負了不成?
趁母親到處寒暄,下樓四處閑逛的趙岐雲連忙迎了上去。
徐若依擡頭,看見兄嫂一臉關切地望着她,下意識舉袖掩住了自己的臉,悶聲道:
“不過是江邊風大,一不小心迷了眼睛,過一會便好了。”
兄嫂這一年多難得有機會出門踏青,她不想提及這等爛污事惹她不快,替自己煩憂。
“難得出來,我陪嫂子去江邊走走,那邊有些小攤,賣一些時興吃食的。”徐若依放下帏帽,指着遠處人潮熙攘的食攤處,輕聲道,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快。
“好啊,看上什麼我給你買。”趙岐雲笑道,難得出府,她倒是真有些想念府外的小吃。
江邊,此刻競渡早已結束,遊人卻遲遲未散去。攤位前,有賣彩色絲線的,有賣香囊香包的,木推車上還有賣自己做的各色粽子和菖蒲酒的,以及一些瓷哨、陶哨、不倒翁和木偶之類,供幼童擺弄的玩具。
“你先挑,我去那邊看看。”見有一高鼻深目的胡人正在前面賣胡餅,油酥香撲面而來,趙岐雲咽了咽口水,回頭說道。
徐若依點了點頭,低頭繼續挑着給潛兒玩的小哨子。
“徐娘子。”身後有人喚住了她。
徐若依轉頭,果不其然見到了沈将軍。
見他着深紫常服,束墨玉冠,腰佩橫刀,昂首闊步,面帶笑意地穿行過人群,向她走來。
徐若依注意到他的腰間今日并沒有佩戴金魚袋。
“沈郎君好。”徐若依掀開帏帽,彎腰福了一福。
雖隻是一句尋常寒暄,沈戍卻一下覺察出她話語中的低落。
剛才發生了什麼?
沈戍不動神色的上前,語氣不知不覺的柔和了下來,他看向攤鋪:“徐娘子,這是在挑給家中稚子的玩具?”
徐若依點了點頭,悶悶應了一聲。随後掏出了她阿兄謄抄的養花要點,交予了沈郎君手中。
“沈将軍,這是養金龍騰雲菊的一些注意事項,也沒什麼特别的,隻要保證它在通風透光,光照充足的環境下就行。”
沈戍笑着接過,放進了胸口衣襟處,又煞有其事地行了一禮道:“多謝夫子教導,晚生一定照辦。”
徐若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,她寫的不過是一些極尋常的話了,倒引得沈将軍行這麼大的禮數,剛才胸中的憋悶此刻一掃而空。
同樣身為男子,沈将軍可比盧三郎好的不止一星半點,不僅待人接物皆彬彬有禮,而且從不以身居高位目下無人,反倒是平易近人的有些過分,總讓人忘了他的身份。
沈戍見對面佳人此刻眉眼帶笑,恢複了往日的神情,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來,扭頭看向攤位,大手一揮道:“這些都一并包起來吧。”
身後的随從立馬上前付錢。
徐若依愣了一下,連忙開口道:“沈将軍,不必買這麼多,潛兒還小,玩不了這些的。”
沈戍負手笑道:“娘子不必客氣,攏共加起來也不值幾個錢,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徐若依低頭看了一下一掃而空的攤位,微微躬身時,帏帽被風吹開些許,左耳邊的鎏金耳铛也随之晃悠了一下。
沈戍頓了頓,用手虛指了一下,猶豫道:“徐娘子,你的耳铛...”
徐若依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垂,卻發現此刻自己的右耳上空空如也。
右耳上的鎏金耳铛不見了。
趙岐雲買好了胡餅,轉身往賣陶哨的攤位走,卻看見自家女郎此刻臉色煞白,唇無血色,等看見了她,一臉無助地張望了過來,仿佛下一刻就要立即暈過去一般。
...
垂柳曳地,楊花漫天,江邊下起了蒙蒙細雨。
“沈将軍,下雨了,還請用傘。”周順慈打開車窗,掀開竹簾,遞了一把傘出去,随車同行的沈戍道了一聲謝,笑着接了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