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酒店的時候,已經陸續有幾位同事到了。張思譚對他們的車很眼熟,停車的時候又特意往四周掃了一圈,沒看到她最眼熟的那輛車。
莫名的,想起司馬光的一首,相見争如不見,有情何似無情。
沒想過與齊安有工作以外的任何聯系,現下工作也已經收尾,确實沒什麼見面的必要了。
雖然不知道心裡這巨大的空虛因何緣故,但回了北京,一忙起來,很快就忘了。
張思譚從車上下來,頂着太陽,這樣安慰自己。
這停車場就在酒店前面,露天的場地,停的車也不多,車頂反射着光,車身的邊緣被照得有些發燙。
适才有門童過來要幫周洋樂把車停到地下去,被周洋樂拒絕了,就願意把車放在這裡曬太陽。
蘇未也沒什麼表态,随便周洋樂怎麼停車,下了車就跟思譚肩并肩往酒店門裡進,剩周洋樂自己跟在後面。
她們師徒二人的相處模式甚是奇怪,沒有學生對老師的那種敬畏,也沒有老師對學生的耐心教導。似乎總是一個在冷臉,一個在氣定神閑。
張思譚心裡奇怪二人的關系是親是敵,也跟着蘇未進了齊深麗開的包間。
剛一推門,一陣放肆大笑的聲音就傳入耳廊。
包間很大,一進門先是一個會客廳,皮質沙發,木式矮桌,裝飾很典雅。明亮的燈光照着房間的深色木地闆像八九十年代老式的舊回廊,踩上去仿佛踏上一場柔軟的時光。
房間裡的窗簾都被拉了過去。厚重的幔布垂落在地上,複雜的花邊鑲得位置恰到好處,并沒有拉低房間的高度。
這段時間媒體總是四處窺探齊深麗的私生活,企圖挖到一些猛料,這緊閉的窗簾便是防着他們。
齊深麗等人坐在沙發上,位置不夠坐,便又把吃飯的椅子也拉了過來。
看到張思譚她們進來,有幾個人起了身。
“快坐快坐。”張思譚臉上立馬帶了笑,把剛才落寞的情緒隐了去。
她坐到齊深麗旁邊,把包靠在身後。
有人遞過來茶杯,她接過去,還沒等喝,聽到齊深麗玩笑道:
“來晚了啊你們,待會兒得多罰幾杯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張思譚把茶杯放到面前的矮桌上,表态道,“那必須。明天大家都沒什麼事,今天就放開了喝。”
衆人又吵嚷着,笑笑鬧鬧了一陣,都落坐到了餐桌前。
菜隻上了些涼菜,沿着圓桌擺了一圈。
圓桌中間擺着幾瓶酒,瓶身都不是原裝的,另找了特制的瓶子把酒倒了進去,看不出牌子,也不帶标簽。
齊深麗先在主位坐下,張思譚和蘇未一邊一個。
幾個助手把茶壺茶杯從會客廳轉移到了這裡,給衆人滿茶。
不知誰去喊了傳菜,一道一道菜由服務員端了上來。
一直到最後一道菜,一道雪菜銀鳕魚。長長的一條魚被整個豁開,肉身雪白被炫成片,周身撒着雪菜碎和筍段。
酒已被拆開,剛才倒茶的人又拿過了酒瓶,從主位開始逐個滿上。
酒入杯,咕嘟一聲,醇香四起。
這一桌女生多,又是齊深麗主場,所以規矩沒那麼多,除了最開始的三氣兒酒,後面的大家都自便,喝茶喝飲料都行。
張思譚明天下午的飛機,心裡沒有顧慮,索性就放開了喝。
齊深麗拿過小勺和小碗舀了滿滿一碗的鳌魚膠,擺到思譚面前。
嫩黃的鳌魚膠完全被高湯浸潤,閃着油亮的光澤。
“酒香更需淺吟。”齊深麗把她的酒杯往旁邊移了移,“多吃點菜。”
張思譚笑眼彎彎,半撒嬌的語氣:“齊總備得好酒。”
說完還是接過那碗魚膠,用小勺輕舀一塊,緩緩入口。
肉質鮮嫩,張思譚卻覺得苦。
再嘗,又沒了苦味。
她順從的吃完了一碗魚膠,唇間有幾抹黃油蟹的味道,淡淡的,滑着上膛。
張思譚想起剛才服務員介紹這道菜時,說叫蟹肉高湯鳌魚膠。
她自嘲般又抿了一口酒,才恍過來是酒苦。
香醇澀苦,釀酒的人一定是帶着極其複雜的感情。
一場酒酣之後,衆人又交談許久才終于散席。
張思譚喝了許多酒,齊深麗要來扶她,她逞強的要自己走,身體卻誠實的很,軟綿綿的靠在齊深麗身上。
“下次見了。”齊深麗輕聲說。
“嗯。”張思譚點了點頭,嘴張了張,又變成了一個大大的笑容。
沒人提齊安,就這麼結束了這次見面。
回公寓的路上,張思譚把頭微微探出車窗,大口大口灌着沿路的風。
肚子漲得厲害,窩在後車座上很是難受,感覺酒精在臉上發酵,一層厚重和黏膩敷在上面。
她在外面從來不會這麼無節制的喝酒。強大的空虛讓她感到恐慌。
汽車疾馳而過,張思譚縮回了腦袋,按亮了手機屏幕。
點進齊安的消息界面,才驚覺她已經換了頭像。呆呆的看着兩個人上次的聊天頁面,時間已經間隔了好久。
具體想說什麼張思譚也不知道,就是想打一些字,想看對面有一些回應。不想就這麼沒着沒落的結束。
看着那黑作一團的頭像,張思譚莫名的有些心疼。
還沒按開鍵盤,張思譚就看到上面的顯示欄變成了“對方正在輸入”。
張思譚呼吸滞了一瞬,仰在車座靠背上等待着對方的消息。
“對方正在輸入”的顯示時隐時現,但直到張思潭下車,也沒有消息發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