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色的加油旗幟左右搖曳着,占據了他全部的視線。
黑尾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要上場了,研磨。”
“好。”研磨舉起手,揮了兩下,而後小跑兩步跟上隊伍。
“在跟誰打招呼。”黑尾覺得有些罕見。
“一個好朋友。”
“诶,怎麼之前都沒有見過。”
“...網上認識的。”
“那打赢比賽了叫他一起來吃飯,怎麼樣。”
研磨遲疑:“可能會怕生,我再去問問。小黑這麼有信心嗎?”
怕生倒是不會,千流在小黑進化前就是一個社交恐怖分子了,這麼說隻是因為不知道系統允不允許她跟這麼多人交流,比如人鬼之間的交流準則。
“總不能說喪氣話吧。”黑尾拉着他,隊員們團團圍成一圈,他們的手交疊在一起,大喊了一聲“加油!”
*
我現在已經初步掌握了三木小同學的哭泣節奏,宛如一個抽紙機器趁她不注意從系統空間裡變出一沓又一沓紙,又把她生成的紙丢進系統垃圾桶。
“哥哥...”她抽泣地說,“他為這次比賽努力很久了,但是為什麼還會輸。”
這是一場很難用輸赢來簡單評價的比賽。
雙方的選手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,在比賽結束的哨聲吹響後,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,給以欽佩的掌聲。
但比賽總有輸赢。
我抱了抱她,拍着她的肩膀:“你哥哥可強大了,他一定會很快振作起來。”
三木圓眼淚汪汪地看着我,她用紙巾擦掉眼角的眼淚:“姐姐,你還是不了解我哥哥。”
那倒是,我連賽場上哪個是你哥哥都不知道。
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陰影,我擡頭一看,這樣的個子對于一位初中生來說還是太超過了,少說也将近一米八了,是吃激素長大的嗎。
将近一米八的猛男就這樣在我倆面前蹲下,三木圓止住眼淚,撲到他的肩膀上,大嚎了一句:“哥哥!”
我放下心來,有了哥哥的安慰,妹妹應該不會太難過......
......
我下結論過早了。
一米八的三木同學抱着自己的妹妹發出了更加巨大的嚎啕大哭,眼淚如瀑布一樣傾瀉落下,我看了看系統空間裡的紙,估測着好像有些不夠用,于是盤算着再去進點貨。
我被人拍了拍肩膀,側目看去,是蘑菇力腦袋。
我的腦子被猛男落淚的場景沖擊了,一下沒有正常運轉,我愣了愣擡起自己的肩膀:“需要我借你一個肩膀哭泣嗎。”
研磨一噎:“也沒有很想哭。”
他示意我下來,我一下躍下台階。研磨把帶來的紙巾留給三木兄妹。
我一邊跟着研磨,一邊詢問:“三木同學,一直都這樣嗎。”
研磨點點頭:“他每次都會憋得整個臉都漲紅,隻有在家裡人面前才會哭得出來,為了防止他憋眼淚昏迷,所以他的家裡人每次都會輪着來看比賽。”
我表示歎為觀止。
“黑尾呢?”
“高年級的學長去了廁所後就沒有回來,小黑懷疑他們在廁所偷哭,說要把他們的窘态都拍下來。”
“其實是去安慰人了吧。”我有些感慨,黑尾在學了排球,尤其是當了初中排球部隊長之後,整個人都變得外向了許多,可能是因為要經常與隊員交流和照顧人,總之相當可靠。
完全看不出來小時候比研磨還要内向。
“排球改變了黑尾好多。”
“嗯。”
我定定地看着研磨:“嘛,不過研磨還是原來的研磨。”
而後又覺得自己的說法不大正确:“說不定排球也在偷偷改變研磨。”
我們依靠在排球館的角落,研磨站在我的身前,我就像藏在他的影子裡。
“研磨真的不想流眼淚嗎,偷偷哭也沒事,我是不會告訴别人的。”
他揉了揉腦袋:“真的沒有想哭,不過就是有些遺憾而已,如果赢了小黑應該會開心地結束國中生涯,還有千流第一次來看我比賽。”
他微滞,垂眸:“我還蠻想千流看我赢的。”
我拱手,和研磨分享我小時候玩網遊的時候很喜歡的那句台詞:“勝敗乃兵家常事,大俠請重新來過。”
“就算是這次比賽輸了,下一次我們再赢回來。”
這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鼓舞人的話語,研磨卻久久沒有回複我。
直到我都誤以為他因為我的安慰難得地低頭垂淚,想着怎麼呵護小孩的自尊心。
研磨擡起頭,睫毛也未曾顫動:“我突然發現之前說過的一句話是錯誤的。”
我們同時想起那個夜晚。
“把不想要的答案改成想要的,或許它就不再是原來的答案了。”
其實他也沒有那麼無所不能,比過去更加努力,但還是會失敗。
或許是因為平常練習沒有跟别人那麼用功,或許這次排球比賽失敗的症結并不是一個人的不夠努力。
下次努力赢下的比賽,但最想赢下的那場已經停在了過去。
話雖這麼說,不過人還是要繼續前進的。
研磨開口止住了我尚未說出的安慰的話語:“我現在覺得,抓住當下的答案最重要。”
我張了張口,這算不算“繼續前進”的另一種解釋。
他伸手,隔着鉚釘手環扣住我的手腕。
小八到底給我準備了一套什麼稀奇古怪的服飾。還未等我在心中憤憤地吐槽一通,手環被研磨微微轉動,拽回了我的思緒。
“我現在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。”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沿着相扣的手緩緩擡起,“千流,真的是鬼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