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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一道續寫的造句題,研磨再看了一眼題幹,前半部分是一位衣衫褴褛的小孩,他抱着好不容易乞讨得來的,好心人送的剛出爐的面包,面包還熱乎乎的,他小心翼翼地打算拿回家,分給妹妹一塊吃。
雨水剛侵襲過這座城市,他急匆匆地跑回家,不小心踩到了臭水溝的積水,積水濺上裹着面包的布,他懊惱,蹲下身,剝開布,果然,面包已經被濺上髒水了。
于是他看向那個臭水溝——
後面的部分就由他們自己來續寫。
研磨摩挲着筆蓋,久違的煩躁掠過心頭。
難不成連寒假作業也有大數據,捕捉他最近的搜索記錄進行題目生成?
他擡頭望了眼另一側那隻懸在空中的筆,對方唰唰唰地下筆。
眼前又蹦出來藍色的字。
[研磨,不要偷看我。]
[隔那麼遠是看不到我的大作的。]
他果斷地低下頭,落筆。
[臭水溝裡映着他的面龐,挫敗又失落,他擦了擦面包上的污漬,但臭水已經滲入了面包。
他憤憤地踩了腳臭水溝,水頑皮地濺上他本就布滿塵灰的鞋,他的憤怒被水化解了,它們高高濺起,又自由地重歸水坑,化成一攤靜靜的水潭,重新映出他的面龐。
這回他勉力扯出一個笑容,盡管笑了一天已經很累,臉又僵又凍。
他還是走在無比熟悉的道路上,路的盡頭是幾塊木頭拼湊起來的“居所”,那裡有他的妹妹,他的家。]
千流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[怎麼樣,研磨,你寫完了嗎,我們先交換着看看吧(超自信)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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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他看向那個臭水溝——
臭水溝裡布滿了廢棄垃圾,雨後的陽光吝啬自己的光芒,隻稍稍撒下來幾縷。
照在水潭上。
銅塊綠成了翡翠,鐵罐鏽出了桃花的模樣,油浮于水潭上,像路過的櫥窗中展示的羅绮。
他輕輕踩了一腳,羅绮散開,像天邊的雲霞,大珠小珠雀躍地彈起。
再向前走幾步就是他的家。
他撕下面包的表皮,好在自己用布小心裹着,髒水隻是濺到表面,撕開那一塊塞到嘴裡,又是一塊嶄新的面包。
這下他不敢把面包放得那麼低,他高高地舉起來,讓金燦燦的陽光為它加熱,就這樣快步走到了家中。
妹妹急忙出門迎接他,他把面包塞在妹妹手裡:“我都吃飽了,你快吃。”
妹妹捧起面包,不相信:“哥哥你騙人。”
“我哪裡騙你——”
她指了指面包被撕開的表皮:“你是不是餓了想要吃幾口。”
她把面包扯下一大塊,強硬地扣在哥哥手中。
“哥哥也要吃。”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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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完蛋完蛋,我超字數了。]
直到看到研磨短短的幾行字,我才回過去看字數的要求。
[這樣系統肯定會判我輸。]
研磨小心收起信紙,把蘋果派推到我面前:“你赢了。”
“我認輸。”
我和研磨就像幼兒園的幼稚小孩,好像誰都不想吃蘋果派,研磨媽媽看到了肯定要傷心。
我們把蘋果派在桌子間推來推去。
“我才不要。研磨又讓着我,不算赢。”
“我讓着你?”研磨那懶懶的音色都愣是讓人聽出了幾分詫異的升調。
“你最近總是默不作聲地把很多東西都塞給我吃,連我倆玩闖關PK遊戲的時候,都不是那麼有好勝心,不是神遊就是操作失誤……還要我接着舉例嘛。”
研磨的奇怪讓人想忽視都難。
他摸了摸鼻子:“我沒有想到。”
不過可能真的這麼做了。
“但我真的認為你赢了。”
“真的?”
“嗯。”我望向那雙清澈的眼眸,還是選擇了相信研磨的說法。
我把勝利果實投入嘴中。
“研磨,我們是朋友對吧。”
他沒有猶疑,點點頭。
“既然這樣,那我就給你透露一個千流的雷點,我有些抵觸的事情不多。”
“不管什麼時候,你都不要因為什麼事情讓着我,我會有點不開心,這是我自己的問題。”
蘋果派還是一如既往地香甜,百吃不膩。
“好。”
盡管我什麼理由都沒說,研磨還是答應了我這樣的要求。
他蹬了一腳桌角處,椅子不偏不倚旋到離門咫尺的地方,研磨拉着門把手,悠悠問道:“那我把千流的肖像挂回去了——”
那是哪門子肖像?
我制止:“不行不行不行!”
研磨放下手,随口問我:“千流,為什麼會想到這麼續寫。”
我不吝啬地分享我的創作靈感:“小時候讀過這樣的課文,所以放學的時候,就去觀察了臭水溝,天還沒有暗下來,陽光就照在水潭上,和他寫得一模一樣。”
光照進簾子,映不出千流的影子,但他知道她就在那裡,藍色的字符沒有她的聲音,但他卻好像聽見,她就在他的耳畔分享。
“那就是我的另一個世界,這麼樣?”
“閃閃發亮。”
我笑了笑,研磨這是什麼文不對題的答案:“為什麼是閃閃發亮啊。”
他回神,站起身,像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,把椅子搬回原地,又直直邁向門,逃一般把門合上了。
我詫異,但藍色的字能随時發送到研磨的面前。
[不許跑去把我的肖像貼上冰箱啊喂。]
我頭一次聽研磨那麼大聲講話,雖然經過門的過濾已經沒什麼音量了,但他明顯跑到了很遠的地方,再大聲回應我。
“我沒有貼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