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頭和柔軟的身體接觸,強烈的沖擊力讓裴玟像一隻破布娃娃,被狂甩在夜漾門口旁的鐵質圍欄上。
她如同剝了骨的肉餡,擠在鐵圍欄被砸到變形的縫隙裡,從頸骨到脊椎全部斷裂,整個身體瞬間變形折疊在一起,甚至看不出人形。
事故發生的太快,白色奧迪在撞死裴玟後,終于停下了瘋狂的叫嚣。喝到滿臉漲紅的司機也徹底失去意識,陷入昏迷。
夜漾内,正坐在吧台裡低頭沉默的許緻遠,在聽見刹車聲的一刹那立刻站了起來。他心裡想狂奔過去,卻不知為何像腳底生了釘子般邁不開步子。
他聽見嘈雜的人聲不斷在自己耳邊放大:
“死人啦!!”
“撞死了個女的!”
“快報警啊,叫救護車!”
“叫什麼救護車啊……人都成那樣了,直接讓火葬場拉走吧。”
“……我靠!有個男的瘋了!!”
直到聽見這句話,許緻遠才像瞬間恢複了身體裡的力氣,他一把推開身旁的人,飛速跑到夜漾門口。
拼命擠在一衆看熱鬧的人裡,遮掩的視線讓許緻遠看不完全,隻瞥見冒着白煙的奧迪整個車前蓋翹起,不規則的邊緣纏着一縷女性黑色的長發,沾着血迹的車玻璃裂成碎片。
身旁的人還在不斷小聲驚呼:
“那女的都快爛成泥了,他還要把她抱出來?想什麼呢……”
“他好像放棄了,抱不出來啊,他這是要去哪兒?”
“……操,他奔着司機去了!”
“快去拉着他啊!”
“要去你去!”
“報警!快報警!要殺人了!”
許緻遠慌亂的視線看不見任何關鍵場景,他急得又上前兩步,這才發現司機早已不在車裡。
那具失去意識的身體被一隻捏緊的拳頭握着,翟諾北弓着身子,半邊身體沾滿了血,像拖拽一隻死狗般把醉駕的司機拉出來。
這片狹窄的天地明明擠滿了圍觀的人,翟諾北卻覺得好像隻剩下了自己。
他沉默着,清晰的下颚線緊繃,一片恍惚的視線裡,模糊對準那張漲紅的醉臉一拳砸下去。
拳頭和臉接觸,發出一聲悶響。指骨接觸到男人臉上的顴骨,硌的翟諾北的手不自覺發抖,但意識裡卻沒有接收到疼痛,反而隻有裴玟無力的手指留在他手心裡那種冰涼綿軟的觸感。
一拳下去,男人臉和眉角已經出了血。那抹鮮豔的紅色刺激了翟諾北的神經,他高舉着拳頭,再一次狠狠砸下去。
耳側是人群的驚呼,翟諾北卻隻聽得見自己一分鐘前略顯緊張的聲音。
那聲音問:“這件事情重要,是因為我,還是因為黎小靓?”
有人笃定地回答他:
“是你。”
……
她說是為了我。
又一拳揮下去。模糊的視線失去準頭,這一拳錘到地上,留下一道血印。
翟諾北卻像是察覺不到痛苦般,還要再打下去,一股力道從身後锢住了他的手臂。
“别打了……别打了!諾北哥,警察這就來了,你把人打死會出事的!”
黎小靓滿臉都是眼淚,她死命拽着翟諾北的手,是全場所有人裡第一個恢複理智來拉架的。
翟諾北置若罔聞,她哭着喊:“你想想裴玟姐!你想想她!她會願意看到你為了這種人渣出事嗎?”
“……滾。”
翟諾北聲音沙啞,頭發狼狽亂着,白皙的側臉也帶着血迹。
他回頭,毫不留情一把把黎小靓甩了出去。力氣太大,她瞬間失去重心摔倒,後腦勺磕在一旁的台階上。
圍觀的許緻遠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動,他再次向前蹿出兩個身位,看着後腦勺磕出血的女主,心裡祈禱着翟諾北這一甩,可以直接把女主摔死。
如果黎小靓因為這件意外也死了,系統一定會第一時間複活裴玟的。
她已經複活兩次了,她總會再活過來的。
許緻遠反複這樣在心裡告訴自己,不斷期盼着女主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。
黎小靓确實沒有動彈,一秒,兩秒後,男主陳捍予奔過去扶起黎小靓癱軟的身體。
很快,許緻遠失望地看見黎小靓的手動了。
磕暈的黎小靓緩了半晌才反應過來,意識稍微清醒,第一時間揪住陳捍予的領子,指着失去理智的翟諾北,聲音虛弱卻焦急:
“快去……”
陳捍予聲音緊繃:“不去。打死他是應該的,一命償一命。”
“不行,裴玟姐姐絕對不希望這樣!”黎小靓急得不停流眼淚,她緊緊攥着陳捍予,不斷求他,“裴玟姐救了我,我還活着,我絕不能讓她在意的人出事,陳捍予,我求你……”
陳捍予沒有說話,把黎小靓扶着靠欄杆坐在台階上,快步走過去,從背後用力鉗制住翟諾北揮舞的手臂。
翟諾北在不斷掙紮,身後的力氣也越縮越緊,沒設防的他被陳捍予反剪着壓低身子。
他把額頭抵在混着血和土的地上,用力支撐着自己,想掙脫開陳捍予。
那張他曾經引以為傲,迷倒了無數人的帥臉,此刻早沾上了血和分不清是汗還是淚的液體,狼狽不堪。
遠處傳來警笛的聲音,那刺耳的尖銳聲逐漸讓他恢複了些許理智。
翟諾北慢慢放棄了掙紮,他側過臉貼着粗粝的地面,眼睛失神望向裴玟屍體的方向。
“警察來了。”陳捍予低聲,他剛才咬着牙用力勒住翟諾北,才沒讓他掙脫,此刻臉側也下了些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