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對系統時不時的死亡威脅，裴玟總以為自己足夠習以為常了。

系統每次都會搞出些新花樣，從覺醒到現在，收到了無數次不同的死亡通知書。

這次好像是最嚴重的一回，但相對應的是，她心裡已經不再像第一次一樣滿是恐懼不安，反而隻有憤怒。

原來不止翟諾北，明明主角們都可以擁有追求幸福的權力，卻要被迫做所謂穿書局工作失誤後的犧牲品。

而目前整個世界，她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人。

可即使知道，她又能做什麼？就連想要拯救翟諾北一點點的劇情偏向，都已經讓她付出了死亡三次的代價，她難道還能憑一己之力扭轉所有人的命運嗎？

“……你有沒有想過，也許你的努力都是徒勞的。這個世界的規則如此強大，我們真的能改變什麼嗎？”

許緻遠的話乍然在耳邊響起，裴玟想起那個午後，許緻遠握住方向盤的手骨節發白，小心翼翼看着她的眼神。

記憶裡他半明半暗的側臉，像一把劈開黑暗的刀。那時她是如何堅定天真地回複他，卻在現在才意識到，或許對方沒有說錯。

在這狗屁系統的眼中......不隻是她和許緻遠這種路人甲，就連故事裡的主角，也是它們眼裡可以随時犧牲的蝼蟻。

波動的情緒化為電子信号傳遞過來，006沉默地隐藏在機械分身裡，忠實記錄着裴玟所有的生理反應。

隻有憤怒的情緒，沒有主系統預測的恐慌、不安或焦慮。

原始系統的記錄裡，曾留下過這樣一句話：很少有人類能在明明擁有掌握了這個世界的力量後，還能心甘情願給主角做一輩子輔助。

必要時，隻有善用暗殺機制的力量，來作為壓抑在這些路人甲頭上的鍘刀。柔情和恐吓的手段交叉使用，才能将這些覺醒路人甲們馴服成最好用的傀儡。

006隻是沒有思維的機器，它根據現實，再一次在裴玟的觀測記錄上打上“與預測偏離”的印記，卻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個想法：

A47号會成為一個意外嗎？

時鐘的指針緩緩撥動，夜色愈發深沉，窗外亮起的燈一盞盞熄滅。裴玟平仰躺倒在床上，視野裡始終亮着數據面闆。

已經淩晨三點，她毫無困意。006也不敢怠慢，跟着裴玟被迫加班。

數據顯示裴玟的大腦神經波動非常奇怪，一會兒是和翟諾北的回憶，一會兒是女主黎小靓水潤的眼眸，一會是男主陳捍予那滿臉誇張的傷痕。

她也會想起那個從未謀面的楊沫，想起夜漾酒吧的那個老闆。

006把她有關于主角的回憶和情感波動記錄下來，剩下那些無關緊要的路人甲，它隻是習慣性的瞥了一眼。

每一本書在獨立完結後，會自行運轉成一個獨立世界。路人甲由于描寫筆墨最少，受到原著限制也最小，在世界運轉中很容易就突破原書的限制。

這是為什麼穿書局始終無法解決路人甲的bug問題關鍵所在，但隻要這些路人甲不禍及劇情和主角，系統自然也不會去刻意搭理他們。

而這邊的裴玟還不知道，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會在系統眼皮子底下一覽無餘。

憤怒的情緒逐漸随着時間冷卻，鎮定下來後，心裡更多是無能為力的悲涼。

就算她徹底知道了真相，又能怎麼做？暗殺機制的存在對于路人甲來說就像一座大山，翟諾北一個人已經夠她忙得暈頭轉向。

她不可能在系統的高壓下，冒着生命危險再去拯救男女主。

救不過來的，除非她是聖母瑪利亞……

裴玟眉頭緊鎖，翻了個身，恍惚間才發現自己一直忘了關窗簾。

微涼的月光漏進來照着她散落的發，裴玟伸出手，在月色下随意攏了一把，成功看見了指間被帶下來的數根碎發。

最近思慮過多，夜不安寐，頭發，危……

她煩悶地拿枕頭捂住了自己腦袋。

今晚得到的訊息，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，但既然006願意通過這些曆史來佐證它沒說謊，那她起碼還有一個數據值面闆可以依靠吧？

或許哪天，可以再去找許緻遠間接聊一下他對男女主結局的看法。

畢竟有了這個面闆，她就不用擔心會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連累許緻遠了。

面闆可以随時發現劇情PSI的上漲，也算是幫助路人甲避險的一個絕佳道具。

不過，許老闆好像也并沒有表面上那樣，真怕死怕到什麼都不敢。

裴玟不自覺回憶起在系統空間裡，看到許緻遠為了複活她付出的那些努力。

她和他總共不過幾面之緣，确實沒料到對方會這麼拼力地幫助自己……

心頭思緒千回百轉，左右今晚睡不着了。裴玟索性點開微信，向下滑找到許緻遠。

許緻遠的微信頭像是一張戴着滑雪鏡的自拍，畫面裡他咧嘴大笑，一如既往地張揚。

裴玟順着頭像點開他的朋友圈，裡面的内容果然全是些聲色犬馬的日常分享，就差把“老子真的很有錢”刻在照片上了。

想起自己上次死亡的三個月裡，許老闆持續發着那些離譜的營銷号文章來刺激翟諾北……果然與他平時的畫風格外不搭啊。

她嘴角忍不住揚起些笑意。

翟諾北是不是傻？

許老闆朋友圈風格變化這麼大，他都沒察覺出來不對，還把那些一眼假的文章自己偷偷收藏……

這個人也太傻了吧！

竟然說男二傻……

正在偷窺裴玟心聲的006，陷入了猶豫，不清楚該把她這對翟諾北的情緒歸為“喜愛”還是“讨厭”。

而裴玟還在翻許緻遠的朋友圈，看到半年前翟諾北贊過一條許緻遠曬的滑雪成績照片，拇指不自覺也跟着點開了點贊框。

指尖懸在點贊鍵上遲遲未落，正盯着出神，忽然——

“咚咚咚！”

一陣砸門聲撕破寂靜，在午夜格外刺耳，裴玟驚得手一抖，紅心猝然亮起。

她沒有發覺，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噪音惹得心髒狂跳，裴玟第一時間放下手機，側耳細聽。

淩晨三點，怎麼會有這麼急促的敲門聲？而且那聲音還一直在持續，看樣子隻要沒人開門，大有一直敲下去的趨勢。

她皺眉從床上起來，摁亮卧室燈，剛打開門，就撞見了一頭雞窩睡眼惺忪的翟諾北。

對方站在黑暗裡，赤着腳向大門處走去，顯然也被敲門聲吵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