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裴玟姐，你不在家裡嗎？”

黎小靓的聲音很小，聽上去甚至有些含混不清。

手機的電流聲清楚傳遞着她急促的呼吸，裴玟皺眉，關切地：“小靓，怎麼了？”

“我在你家門口，但是敲門沒有人應……”黎小靓明顯在壓抑着自己的情緒，可是聽到電話那邊裴玟關心的語氣，委屈還是爆發出來——

“我和我媽吵架了……”

黎小靓“哇”的一聲哭了出來，也不知道一路上憋了多久。

邊津市還在下雪，雪很大，一路飄在她的頭上。和母親的矛盾徹底爆發後，黎小靓第一次鼓起勇氣，摔門而去，但緊接着襲來的是茫然。

雪片粘在她睫毛上，模糊了視線，就像她理不清的未來。

除了裴玟，她想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在這個時刻依靠的人。

……

原來隻是青春期小女生和父母産生了矛盾。

裴玟緊皺的眉松開，她聽着電話那邊黎小靓的哭泣，提起來的心放了下去：“小靓，太不巧了，我剛離開邊津回老家過年了，你背着父母跑出來了嗎？”

黎小靓斷斷續續地哭着，本來走過來的一路上，她非常硬氣地打算以後就住在裴玟家裡，就連過年也不要回家了，讓她一貫強勢的母親自己好好後悔去。

沒想到裴玟根本不在邊津，能依靠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斷了。

她伸出凍得通紅的手，摸了把眼淚：“好吧……那我也要在你家門口哭一會再回家……”

裴玟聽着她抽抽嗒嗒的聲音，隻覺得有些可愛。

年輕真好，煩心事永遠可以很簡單。最大的矛盾也不過是和父母拌嘴吵架。

小靓越來越脫離原著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狗血，變得更加像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孩子，會和父母哭鬧，會開始伸張自己的意見了。

裴玟眼睜睜看着她一路成長，忍不住欣慰，但當下還是要先安撫這個哭啼啼的女孩：“小靓，是受什麼委屈了嗎？”

她不說還好，一說，黎小靓的眼睛更像加了開關的水龍頭，眼淚流的更多：“裴玟姐，我就說隻有你懂我，我和我媽說什麼，她隻會反對，她從來不考慮我想要的……”

随着年齡的增長，開始想要逃離父母的管控，誰都會經曆這個階段。

裴玟沒有插話，隻是靜靜地聽着，小靓的心事很簡單，恰巧沖淡了剛才萦繞在她頭上的陰霾。

和父母吵架到離家出走，原來是因為一次閑談。黎小靓偶然說出自己不太想去邊大學醫的念頭，她的措辭已經極盡可能的委婉了，但是依然遭到了父母的強烈反對。

尤其是黎母，态度簡直強硬到了可怕的地步，吵到後面，她甚至不再允許黎小靓多說一句話，強迫她必須要按照自己的要求行動。

黎小靓是實在覺得絕望和窒息，最後被迫選擇了最懦弱但有效的方式——逃離。

桌面上的電子日曆本顯示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多天，裴玟的視線從桌面移開，輕聲問：“你不喜歡學醫，那有其他喜歡的專業嗎？”

黎小靓擦了擦眼淚：“哲學吧。”

理科生想跨專業去讀文科，還是冷門的那種，或許絕大部分都會嘲笑這種想法是神志不清。

“好。”但裴玟贊同，“你有自己感興趣的事情，這很好啊，很多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，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。”

沒有聽見反駁的意見，黎小靓愣了愣，忍不住自己反思：“我可能也不清楚自己喜歡什麼，哲學專業也隻是我偶爾了解，感覺比較有意思而已……”

“那有什麼關系，你起碼還知道自己讨厭學醫，明确不喜歡什麼，一樣很厲害。”裴玟忍不住咳嗽了兩聲，她一手捂住話筒，一手去桌子上抽紙擦了擦鼻子，“小靓，你的想法和感受非常重要，思考自己未來想去做什麼，想要什麼，是你這個年紀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。”

“隻不過，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去考慮，高考結束後，你有半個暑假的時間可以去探索自己喜歡什麼。”裴玟三言兩語，很快把問題帶到了關鍵處。

“你現在并不明确自己喜歡什麼，也不需要着急。”

“選擇未來心儀專業的前提，是我們要先擁有選擇的權力，先确保住高考的分數，在這個基礎上再做選擇，事情是不是會輕松很多？”

黎小靓聽着電話裡裴玟不急不徐的聲音，連哭都忘記了，隻覺得自己近日來一直被壓在心口的大山驟然松動。

自從冒出不想學醫的念頭後，她一直在擔憂未來，思考自己到底真正喜歡什麼，擔心如何面對父母的質問。

直到現在裴玟的話提醒了她。

這些都是在過早的焦慮，當下最重要的，不是先把高考考好嗎？

問題驟然簡單很多，黎小靓握着電話，隻覺得心頭一暖：“我明白了裴玟姐，你好厲害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