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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第6章 叔祖裴葑現家學,張茂馬場救裴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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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堂攏共四張書案,一張在前,顯然是留給夫子的。

另外三張并排放置在後。

裴妍雖然混不吝,也知道中間那張主位必是留給兄長裴憬的,自己就選擇了靠左的那張。

裴憬沒覺得異常,他平常都是和裴妍一起讀書的。他自顧自地在中間那張書案前坐下,回頭瞧見張茂還怔忪地立在門邊,小童正忙着幫他整理散落在地的學具。

裴憬以為他初來乍到不自在,趕緊指着右側的書案,喚道:“阿茂,來坐。”

張茂有些惴惴,但見裴憬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,暗忖各家章法不同,許是河東裴氏自有家規吧!畢竟,裴妍還是個女童。

三人來得都有些早,趁夫子沒來,略交流了幾句。

當然,主要是裴憬與裴妍兄妹說話。

裴妍問裴憬:“三哥昨天說要邀你們去公主嫂嫂那吃酒?”

裴憬道:“可不是,唉,好想公主府的綠蟻酥啊!”

“什麼時候去?不許落下我!”

“自然!唔,三弟也沒給個準話,大概和公主還沒商量好呢!”

張茂端坐一旁靜靜地溫書,沒有參與這對兄妹毫無營養的寒暄。然而少年心性,到底被勾起了一絲好奇:裴府的膳食已屬上品,公主府的得好成什麼樣,才能讓從小錦衣玉食的裴大郎惦念至今?

這時,應門的小童高聲道:“夫子來了!”

話音剛落,槅門被拉開,一個年近半百、身着灰麻直身廣袖深衣、頭戴籠紗冠,頰下留着濃密長髯的夫子緩步入内。

裴憬、裴妍并張茂立刻起身恭迎。夫子坐下後,三人又規規矩矩地躬身行拱手禮。待夫子受禮,三人方才坐下。

裴家家學的夫子是前中書侍郎裴葑。他是裴家遠支,自小穎悟絕倫,材高知深,很受裴憬祖父裴秀的賞識。

然而他才氣高,心氣也高,為人耿直不迂。先帝晚年,欲封賞自己的嶽父楊駿為臨晉侯,他上書說:“分封諸侯,是為了保衛王室,作王室的屏障。後妃,是為了料理祭祀,弘揚宮中教化。皇後之父始封便以臨晉為侯名,臨于晉室之上,這将是大亂的征兆!”

如此直言不諱,既不給先帝面子,又得罪了外戚楊家,沒過多久,就被先帝找了個由頭,罷官免職。楊家痛打落水狗,竟在他回鄉後,羅織罪名,惡意構陷,害他差點被流放交趾。幸得裴秀極力保全,托人向楊家求情,這才免了官司。否則他現在可能還在蠻越吃瘴氣呢。

裴葑被罷官後,他的妻、子又相繼去世,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。裴秀就将他請入府裡供奉,給孫輩做西席,既是對他的保護,也是惜才。

裴葑到了钜鹿郡公府後,雖不在朝野,但這些年著書立說,教出的學生裴崇、裴該又是京洛有名的大才子,與他來往的王戎之流皆是名士,這些年韬光養晦,不僅名聲不減,反而更上了一層樓。

去年三楊被屠,裴頠有意請裴葑出山入仕,卻被他婉言拒絕了。裴葑已年近半百,這些年他在钜鹿郡公府安心教書,閑時著書立說,很是自得。對仕途經濟反而看淡了。

再說三楊雖倒了,可朝廷就幹淨了?他冷眼瞧着,天子癡傻,賈後當政,諸侯攬權,官場依然烏七八糟,讓他出山淌這渾水,還不如繼續窩在钜鹿郡公府裡做他的西席呢。

裴葑是一個要麼不做,要做必然達到極緻的人。裴府的孫輩資質可謂良莠不齊,既有裴崇、裴該還有裴妡這樣的天賦異禀者,又有裴憬這樣天生愚頑的,還有裴妍這樣既懵懂又通透的,可謂幾種極端都有。

他自從受邀做了裴府的西席後,對裴府的每個孫輩都非常看重,在教學上也因材施教。二房的幾個孩子自小天資聰穎,裴葑對他們的要求就嚴苛些,自他們四歲拿《山海經》啟蒙始,從儒家的“五經”、《尚書》《論語》《孟子》,到道家的“三玄”,再到各名家史書,包括并不局限于“春秋三傳”《戰國策》《太史公書》等,均有涉獵。

第一代钜鹿郡公裴秀一直儒道兼修,裴葑受他影響,對裴府孫輩的教育也從這兩派抓手。對于癡愚的裴憬,裴葑也沒有放松教導。裴憬愚笨,光《山海經》習字就學了四年,總算把日常用字囫囵記全了。之後,裴葑就拿《儀禮》來規範他的日常言行。在裴葑看來,裴憬就算内裡癡傻,但若他待人接物禮儀周全,日常應答不出大錯,隻要裴家不敗,他總能求得一世安穩。

事實證明,這樣的教導很有效果。就拿上次裴憬拜見張司空來說,日常應對自然得體,一改張華對他的癡愚印象。

裴妍和裴妡姊妹倆入學後,裴葑對她們也寄予了厚望。他一向認為女子明智乃家學之始,一個德才兼備的婦人甚至可以影響家族上下三代的興衰。尤其钜鹿郡公府的這兩位女郎,自小顔色出衆,若加以引導,則河東裴氏将來出母儀天下的“三太”(太姜、太妊、太姒,分别是周文王的祖母、母親、夫人,曆史上有名的三位賢後)也未可知。

因此,在對姊妹倆的教導上,裴葑甚至比對裴憬還要用心。平時課程以史學為主。在他看來,所謂詩詞交際不過附庸風雅,女子一不用入仕二不用養望,比起這些虛名,還是知史明理最為要緊。

前一陣,裴頠想送女入東宮,族裡最支持他的就數裴葑。裴葑一向看不上楊家和賈家。至少,他教出的女弟子,絕不會是楊後那種目光短淺的蠢婦,更不會是如今那位貌醜性妒,浪蕩不堪的淫後!隻是後來這事沒成,反倒讓琅琊王氏摘了桃子,老人家還感歎惋惜了很久。

今日,裴葑又迎來了一位新弟子——張茂。

钜鹿郡公府的幾個孩子是他看着長大的,人品性情學問他都有底。然而這位張郎君如何,他卻是沒數的。

因此張茂坐下後,裴葑一語不發,先對着張茂眯眼打量了一陣。

張茂面上做恭敬狀,卻暗自挺直腰背,讓夫子看個夠。

所謂相由心生,時人品評人才,先從貌始,裴葑的做法,并不算失禮。

良久,裴葑抹着頰下美髯,點頭道:“光風懷抱兮桃花色,江教風流兮氣如雲。郎君年齡雖幼,卻有乳虎嘯谷之橫闊氣度,是個佳兒。君當勉之!”

這樣的第一印象不可謂不高,張茂立即起身作揖,恭而受之。

裴葑又問他:“郎君幾歲進學?師從何人?喜讀哪些君子文章?”

張茂不卑不亢,一一作答:

“學生五歲受庠序之教,随邑中書院山長、諸師進學。十歲随父入征西軍司,受教于家嚴,亦曾承恩于扶風武王府進學。去歲随父受诏回京,耕讀于家,蹉跎至今。”

裴葑左眉略挑,撸胡須的手頓了頓,就是說,這小子隻在鄉裡讀了幾年書,然後就去了軍中,在自己老子還有扶風王手底下半工半讀過幾年,一直到去年回京。這水平……

張茂接着道:“家父好儒術,小子曾随阿父通讀五經,偏好史家兵家,喜讀《戰國策》《孫子兵法》。”

哦,五經讀過了,裴葑點頭,随口抽取幾句經義考較張茂,張茂都能對答如流。

裴葑放下心來,這孩子比起裴崇和裴該來差了一截,但比起同齡的少年郎君也算勤奮精進了。

他撸了撸美髯,對張茂道:“你既喜好史家兵法,史家老夫建議你自三傳始。兵家老夫沒有涉獵,不敢妄言,二郎自專就是。”又給他布置了《左傳》前三篇的筆記作業,命他晚上補一篇釋義來。

張茂其實已經通讀過春秋三傳,但是有名家教導和自己研讀是兩碼事,趕緊恭身應是。

接着裴葑又考較了裴憬的《儀禮》、裴妍的《太史公書》。

裴憬和裴妍對老先生非常推崇,作業回得無比認真。

尤其裴妍,解讀起《田單列傳》來,可謂口齒伶俐。

裴妍這個年紀,自然不可能有多高深的見解,更多地是對文章的複述加上自己的感想。

張茂發現,無論裴妍說得有多淺薄好笑,裴葑都是先點頭贊許,再深入淺出地引導她往更深層次去解讀。即便癡頑若裴憬,亦頻頻點頭,顯然是聽懂了。

聽老先生講課,大家隻覺時間很快,可謂如沐春風。

張茂隻覺懸着的心徹底放了下來。

來之前,張茂特地從兄長的好友裴邈那裡打聽過钜鹿郡公府家學的這位西席。知道他是因得罪了“三楊”之一的楊駿,才被罷官免職,甚至還受過楊家的迫害。

張茂父親的頭上畢竟有着楊氏門生的帽子,原以為他多少會為難自己。沒想到老先生對他的出身絲毫不以為意,待他一如平常後生。這份氣度,足以令人敬佩。

河東裴氏,赫赫百年。恭孝德義,成家善根。

張茂似乎嗅到了這個百年大族隐于骨血裡的風華和百年不倒的奧義。

裴葑到底年齡大了,講了一個時辰後,就命他們小憩片刻,自己去後堂更衣。

裴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,問一旁同樣靠着缇幾捶腿的裴憬:“阿母說,你們下午還要學數算和騎禦?”

提起這個,裴憬來了興趣,嚷嚷道:“是啊!就數這有意思。”

裴妍不高興了:“憑什麼你們學得這麼好玩,我隻能跟着老尚宮縫縫補補?”

這……課是叔父定下的,裴憬不敢置喙,隻好安慰她:“阿妍勿憂,待阿兄弓馬娴熟後,帶你去郊外射獐子去。”

“哼!阿兄别得意。那數算據說極難,阿兄識字都要四年,數算還不知要學多久哩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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