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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禍福無常随天意,死生難料入匪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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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子外面是一片茂密的箭竹林,竹子有年頭了,長得遮天蔽日,林間碎石鋪路,午間的燥郁被擋得嚴嚴實實,走入其中,隻覺涼意襲人。

裴妍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。

裴憬體貼道:“阿妹稍待,我去給你拿件披風。”這就是沒帶仆從的壞處了,拿件衣服都得自己回去。

裴妍沒跟他客氣:“有勞阿兄,别忘了動作輕些,莫把柳媪她們驚醒了。”

裴憬走後,裴妍因着怕着涼,沒敢進竹林,隻沿着牆根閑逛。走到後門處,她遠遠看到旁邊有一涼亭,建在高樹花草間,裡面隐隐傳來人聲,還有一些不尋常的動靜。

裴妍心道:“正好,我去問個路罷!”便加快步子往那亭子走。待得稍近些,卻發現不對勁來。

裴妍年歲尚小,身量不高,亭子周邊綠植茂盛,是以亭子裡的人并未注意到她。

她卻透過枝丫的縫隙,見到裡面有十來個衣衫不整的壯漢,正将三個年輕女子壓在身下,肆意親撫,這些女子雙手被縛,衣服被撕爛得幾近于無,身體被擺布成各種扭曲的姿勢,嘴上纏着麻布,隻能發出痛苦地悶哼,其中一個女子被擡在石桌上,雙腿大開,一個大漢在她身上上下蠕動着,左右還有兩個男子在她毫無遮攔的身前吸咬。

這女子頭垂在石桌外,臉倒對着裴妍,隻見她清秀的面容上淚痕斑斑,眼裡決絕凄清。裴妍立時認出——這不是阿母身邊的婢子木槿?

她何曾見過這等場面?大驚之下,眼睛一閉,就要尖叫。

隻是還來不及出聲,一隻粗粝的大手将她的口鼻牢牢罩住,她隻覺天旋地轉,身後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……

張茂從家中回來,正碰上裴府雞飛狗跳,不斷有部曲仆從自小門進出。

裴頠的心腹裴參一臉肅穆,正站在門口指揮調度。

張茂隐隐覺得府裡出了事,趕緊上前詢問。裴參簡明扼要地說明了情況,原來長房一家去清鏡觀,卻不知為何被乞活殘部所擄。

家主裴頠正調集部曲仆從,前去救援。

張茂大驚,他離家也就一兩日,怎的出了這等大事?

恰此時裴頠自大門匆匆出來,後面跟着二郎裴崇和一身戎裝的驸馬王敦。

看到張茂後,裴頠對他點了點頭,道:“吾與王将軍去東郊,你協助三郎,看好門戶。”

長房被俘,張茂哪裡能安心留在家裡?他朝裴頠抱拳,斬釘截鐵道:“茂請同往!”

裴頠略一思索,張茂雖年幼,但年少入伍,有他同行,也算添一助力,便讓他跟着二郎裴崇,也算給兒子多個護衛。

一路上,裴崇把打聽到的消息跟張茂說了。這支乞活首領是一個叫汲田的胡人,不知何時流竄到京郊,偷偷強占了他外公王戎的别院,長房一行大概回程時去他外公的别院歇腳,誤打誤撞入了賊窩。

這可真是,飛來橫禍!

張茂瞥了眼領頭的王敦,小聲問道:“何以王驸馬會同行?”

裴崇道:“正是驸馬送來的消息。東郊的清淨觀是襄城公主的産業,離我阿公的别院不遠。長房被截的事,是清淨觀的道長派人送出來的。隻是觀裡人手少,且大多不會武,道長隻好一面派人潛伏在别莊外監視着,一面派人給驸馬報信。驸馬得信後,立刻告知了我們。”

驸馬王敦是太子舍人、給事黃門侍郎,天子近臣,他一接到消息,就給宮裡的賈後、族兄王戎還有姻親裴頠傳了信。

隻是宮裡調度虎贲、羽林郎及北軍需要時間,及至裴頠把裴家及趕來增援的王家部曲都調度好出發了,宮裡還在為誰負責剿匪争吵不休。

張茂疑惑道:“清淨觀的人何以曉得賊人在王家别院?”

裴崇隻知一個大概:“據報信的小道說,裴家有人偷偷逃了出來,到清淨觀搬救兵。”

如此看來,消息屬實。

張茂懸着的心反而收得更緊,有人逃出來?那夥賊人會不會發現?胡人狡黠,道觀的那幫道士盯得這麼緊,萬一被發現,那幫胡人會否惱羞成怒,傷害人質?不知裴憬和裴妍如今怎樣了?難得的,張茂突覺心慌。

這支由部曲和仆從組成的散兵遊勇并非全是騎兵,因而隊伍行進速度在用慣了涼州大馬的張茂看來未免太慢。

他拍馬到裴頠身邊,抱拳道:“茂請為斥候。”

王敦其時已經派了一隊王家部曲做前鋒先行,但張茂護主心切,裴頠并未阻止他。

張茂趕緊快馬加鞭,一騎絕塵地向東郊趕去。

另一廂,王家别院柴房的地窖裡,裴妍正捂着耳朵瑟瑟發抖。她所在的地窖黑黢黢的,隻石闆做成的镂空蓋子上能透下一點微弱的天光。

地窖裡常年累月堆放着粟谷雜物,處處透着一股黴味。她在這陰暗潮濕的地方已經待了很久。并且不知要躲到何時。

未幾,頭上地窖的蓋子被人從外面吃力地掀開,夕陽的光暈瞬時從頭頂傾了下來。

裴妍不适應地眯起眼睛,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,因為恐懼,她渾身不可控的戰栗起來。

一個少年從地窖口利落地跳了下來:“賊人走了!”來人對她說。

裴妍雖逆着光看不清來人,但她聽到他的聲音,一下子安定下來。

她能從這些禽獸手裡逃出來,全賴眼前這個人——阿?,前不久被她釋了的那個胡人馬奴!

“我阿母還有阿兄呢?”裴妍急不可耐地問。“沒看到,估摸着被賊人擄走了。來救你的人不多,全戰死了。”

阿?嘀咕,“你家不是頂厲害的?怎麼我通傳消息至今,隻派了一隊娘娘兵來?連幾個悍匪都幹不過!”

裴妍隻覺五雷轟頂,剛才,她聽到外面一陣刀兵之聲,還以為援兵到了,誰知,家裡竟隻派了幾個人來救她們?

裴妍往日常聽母親抱怨叔父不好,卻不以為然,然而此刻,她對二叔裴頠真是恨上了。

不知道阿母和阿兄現在怎樣了?會不會……

“汲田不蠢,你阿母和阿兄是他最大的保命符,一定性命無虞。”阿?見她又要哭,趕緊開解她。

據阿?講,汲田是這幫盜匪的頭子。也是個胡人,原先是一個大戶人家的護院,也算風光過,結果他當護院期間與那大戶的妾室私通,被主家發現,趕了出來。流落在外後竟糾集了一幫匪徒,假冒乞活之名,專候在京畿之外流竄打劫。過往的商販、士族,皆受其擾。

這個汲田狡詐得很,東邊幹一票,西邊來一單,從來流竄做案。自年後開衙以來,官府幾番出兵剿匪,都被他逃脫。

阿?道汲田本是預備過兩天就離開京城,去青州投奔他的一個親戚,結果卻被她們一家誤打誤撞找上門來。

裴妍悔得腸子都青了,揪着頭發自責:“都怨我,是我非要阿母和阿兄來這裡散心的!”

阿?勸她:“也不能怪你,誰能想到汲田居然膽肥到連琅琊王氏的莊子都敢碰呢?”

嘴上這麼說,實則他對汲田的膽量還是挺欽佩的,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王氏的這個别莊主家不常來,汲田占了後不僅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安置手下,還能明目張膽地避免被朝廷的官兵追捕,可謂一箭雙雕。

阿?從髒污不堪的袍子裡掏摸出兩張胡餅、一小壇米酒出來,遞了一張餅子給裴妍,道:“莊子裡都是死人,臭的很。我找遍了廚房隻在竈台下搜到這個。咱們先在這裡躲躲,等風聲過了了再上去。”

這胡餅在阿?看來,做的真講究——白面做底,内裹肉餡,其上還撒了小蔥,阿?狠狠地咽了口水,光是聞味道就香啊!

他尋了個舒坦的姿勢,一口餅子一口酒的狼吞虎咽起來。

裴妍卻捧着胡餅了無胃口。她在這髒污的腌臜地躲了半晌,為了逃出來,她和阿?爬了狗洞,蹲過茅廁,身上、臉上、手上都是髒污。一向愛潔的她卻無暇清理自己。

如今的裴妍,好似沒有生氣的木偶,她腦中不斷閃現出白天躲在溷番裡看到的一幕——風荷、雨荷,還有那些往日裡她熟悉的婢女,被一隊男人趕進了不遠的柴房,緊接着,裡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饒,再然後,男人們出來了,裡面的女子卻再沒了動靜。

阿?捂住她的眼睛,不許她再看下去,可是那道單薄的小門,如何能掩住漫天的血腥氣?

裴妍再蠢,也猜到結果——那些曾經鮮活的女子,死了!

風荷和雨荷是她的貼身婢子,比她大四歲,自她有記憶起,她們就像姐姐一樣照料她的起居。風荷直爽,雨荷勤快,還有嬌俏的青蓮,溫柔的白蓮……

這些一直陪着她的夥伴,被這夥賊人,殺死了!都是因為她!是她引着大家來這賊窩的!

裴妍陷入深深的自責中,如果不是她堅持要來這裡,大家就不會碰上這幫悍匪,更不會因此喪命!該死的人,是她啊!

阿?見後院沒人,趕緊趁隙将陷入呆怔的裴妍從溷藩裡拉出,藏進不遠的地窖裡。

途中,偶遇兩個經過的同夥。阿?手起刀落,砍瓜切菜似的,将對方砍成兩半,鮮血噴了裴妍一身。

裴妍隻覺臉上一熱,她拿手摸了摸,見指頭一片猩紅,瞬間暈了過去。

再醒來時,她已經在這方地窖裡。地窖光線陰暗,她隻能隐約看見阿?的輪廓,周遭死一般靜寂,經曆喪亂的裴妍隻覺身心俱疲。

阿?把一整塊餅塞進了嘴裡,終于把那陣眩暈的饑餓感扛了過去,這才有心回頭看裴妍,卻發現她仰躺在地上,胡餅扔在一邊。

阿?生氣道:“你怎麼把餅扔地上?你不吃給我啊!”

裴妍搖頭,有氣無力道:“我不餓,你吃吧!”

阿?沒有客氣,爬過去抓過地上的胡餅繼續啃起來,隻是這次他細嚼慢咽了許多,也有心思與裴妍聊天了。

“你們這些貴人啊,真是沒挨過餓。這麼好吃的餅子,我在老家時,即便元日也吃不上啊!”

裴妍略略轉頭看了眼對面那個模糊的人影,問他:“你之前不是去了奴籍,回鄉侍奉父親了嗎?怎麼會跟他們混在一處?”

阿?又喝了一大口米酒,悶聲道:“說來話長。”

原來月前他啟程回鄉,才出了京畿,就又被官兵抓住。那夥兵痞硬說他是私逃的官奴,任他如何解釋,甚至拿出戶頭和路引都沒用。這分明是要再一次逼良為賤啊!他一怒之下,殺了其中一個官兵逃了。

逃跑的路上,恰碰到打着乞活名義流竄的匪軍,他餓得要死,為了活命,隻好加入這幫人。

“不過我跟他們不一樣,他們燒殺搶掠,無惡不作。我加入他們至今,隻在竈房裡頭燒飯打雜,沒有幹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。”阿?為自己開脫道。

如果張茂在這裡,定會對這個家夥的說辭嗤之以鼻——就他剛才那手起刀落、殺人不眨眼的狠厲勁兒,說自己隻是個打雜的,誰信?

然而這裡隻有裴妍。她點頭,感激道:“從你救我那時起,我就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,你是好人!”

被誇“好人”的阿?臉不紅心不跳,繼續忽悠道:“所以,如果待會有人來救你,你可得為我說情,不能讓我這個好人被當做反賊給抓喽!”

裴妍木然地點頭道:“自然!”

想起柴房裡那些被殘忍屠戮的女子,裴妍隻覺心神俱裂。

她不敢想,如果沒有阿?救她,帶她鑽狗洞,藏溷番,躲地窖,她如今會否也和那些女子一樣,成了柴房裡一具冰冷的屍骨?

“說話算話啊!”阿?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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