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藜當然不認為這種事情帶來的是低級快樂。
她隻是想委婉表達拒絕。
但她不是拒絕這種事情,而是拒絕這種事情的象征意義。
李藜拒絕和應承澤恢複到以前的戀愛關系、情侶狀态。
應承澤的心情似乎沒有受到影響,輕笑道:“看到你這些年沒有任何改變,我倒還挺欣慰,起碼你也是這樣對别人的。”
我沒有任何改變,你呢?這些年你有沒有改變,你是否也像對我那樣對其他人?
真是可怕的情緒和問題。
李藜指甲刮蹭購物車冰涼的橫杆,眼睛被地闆反射的燈光刺到發酸。
“如果你來是為了報複我,我勸你加快速度,不然一年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。”
應承澤想了一會兒,才反應過來她所說的一年時間是什麼意思。
他忍不住笑了笑。
山裡的時間竟然過得如此之快。
應承澤一直在往購物車裝東西,瞥了她一眼問:“你覺得我會怎麼報複你?”
他的悠然令李藜完全打消了接近周雲起,并獲取他那個問題的答案的念頭。
她也想悠然起來,利用現有的生活變動充實作品内容。
她可以畫五人同居系列插畫,豐富插畫作品中的人物形象。
假如王慧決定要開面包店,她還可以以面包店為主要場景制作新的動畫短片。
應承澤的報複隻要不是讓她懷孕生子,不是讓她殘廢或死亡,她的這些想法都能順利落實。
他雖然可能已經不是她當年認識的那個應承澤,但應該也不至于變得這麼壞。
“我不知道,也不好奇。”李藜揉眼睛,緩解不适,“我要趁人少,去生鮮區轉一圈。”
“你不如說你不在乎。”
李藜想了想,點頭:“我不在乎。”
他的神情淡漠,不在乎她的不在乎。
李藜進入了一片迷霧。
一段兩人都真心投入過的感情,到底為什麼會走到這樣的地步?
僅僅因為她當初不願意跟他結婚,他就費盡心思跑來報複她?
未免太荒唐。
不,不荒唐的。
你經曆過更荒唐的報複。
難道你忘了你因為性别為女,被父母報複了這麼多年的事情了?
李藜在他又說出模糊不定的話之前,看着他,很是茫然。
“我當初有做錯什麼嗎?還是說你始終認為我一直和周雲起有一腿,我背叛了你,欺騙了你?”
李藜說完,又覺得自己的情緒來得太激烈、突然,自嘲地牽了牽嘴角:“算了,你肯定是這麼認為的,否則你不會一直一副受害者的樣子。”
他聞言闆起臉問:“當初我又做錯了什麼?”
他的語氣和眼神變得深情不已,與剛剛談及報複的樣子全然不同。
李藜坦然道:“我從來沒覺得你有錯,也從來沒有怨恨過你。”
應承澤沮喪、心揪。
兩人間的沉默流淌在充滿機器噪音的超市裡。
應承澤朝着生鮮區前進,不甘隐忍地說:“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認真過。”
扯來扯去,又回到了原點。
李藜像是失去了觸角的螞蟻,焦灼難耐,推動購物車撞擊他的購物車。
“你認真,全世界隻有你一個人最認真,行了吧。”
她的聲音依舊清脆,無論是什麼話,從她嘴裡出來,總會生出一種獨特的韻味。
應承澤動搖了,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更多的獨屬于她的閃光時刻。
高一暑假,學校有位女生的母親為反抗家暴,殺死了她父親,并坐了牢。
到高二,學校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。
這位女生高一的學習成績大概不錯,帶過她高一的班主任,在高二期中考成績排名表出來後,發現她成績大幅度下滑。
班主任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怒罵這位女生不争氣、沒良心,整天隻知道早戀、打架,遲早要和她父母一樣。
這位女生被罵了大概半節課。
教室裡安靜到可以聽到外面微風拂過玻璃的聲音,筆劃在紙張上的聲音。
偶爾還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呼吸聲。
坐在應承澤前排的李藜,始終埋頭刷刷刷地做題。
當班主任罵那位女生“沒臉沒皮,一輩子沒出息”時,李藜啪地一聲扣下筆,站起來,雙手反抓桌沿,微微傾身問因詫異而暫停罵聲的班主任。
“您不覺得這樣做耽誤了大家的學習時間嗎?”
市重點高中的第一名,從來都是寶貝。
班主任沒有責罵李藜,而是順勢就她的話繼續教訓那位女生。
“聽到沒有?你不僅會帶壞其他同學,還耽誤了其他同學的學習時間。”
應承澤看到李藜後背劇烈起伏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