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娘的面皮白皙透嫩,若能撕下來,定能制出最美的皮鼓。”
“……”
黛玉從夢中驚醒。
夢中的聲音嘶啞,貪婪,一雙粗糙的手在她面頰摩挲,宛如一隻滿是疙瘩的癞頭蛇爬過她的臉,讓她渾身發麻。
“姑娘做噩夢了?”
窗上一人随意的倚着,一隻腿垂下來輕松的晃。
聽到他的聲音,黛玉抹了一把額間冷汗,心靜下來。
“确實做了個怪夢。”
“姑娘心思細膩敏感,更有天河共生的靈氣,你若做了怪夢,隻怕會預示未來呢。”悟空翻身從窗台跳下,為她斟一杯茶,遞到床邊。
“才過三更,再睡一會吧。”猴子溫聲道。
“預示未來?我才不要預示未來。”黛玉接過茶杯輕抿一口,又躺回去。
離開大觀園,她的睡眠變好了很多,以前一年三百六十日,能有十日好睡便可謝天謝地了。而如今,她能從太陽落山睡到第二天大亮。
紫鵑若看到,不知怎麼驚詫呢。
想到紫鵑,黛玉悶悶的看天花闆。
“姑娘可是想家了?”悟空問道。
“我父母早逝,外祖母也不在了,哪裡還有家呢。”黛玉輕歎一聲,随後秀眉微蹙,“我想到紫鵑,不知她如今怎樣。”
“這也忒好辦。姑娘想她,俺帶你去見她便是。”悟空笑道。
黛玉眼睛亮起來,一把抱住悟空。
“太好了太好了!”
片刻後才意識到什麼,松開手,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我從未後悔跟大聖一起離開,前塵往事忘卻也就忘卻了,隻是紫鵑……”
“姑娘無需解釋,俺明白。”悟空笑道。
……
二人第二天便回到南贍部洲,多年未還,京城一如當年熱鬧繁華,隻是從前門庭如市的榮國府甯國府,卻換了曾經模樣。
“什麼真家賈家,早都沒啦。”
“傳言那賈家小公子,剃度當了和尚喽。”
“……”
黛玉畢竟在這裡長大,對大觀園感情還很深厚,聞言不由得紅了眼眶。
悟空見她如此,将路邊小厮拽遠。
“那……北靜王呢?”
“自賈府敗落,北靜王也失了勢,遷出城裡喽。”
“你倒知道的清楚。”悟空道。
“哼…”那小厮見他好奇,将悟空拉到路邊,搓搓手指頭,“小人曾在王爺府上做事,對府上人事變動清清楚楚。”
接着又擠眉弄眼。
悟空嘿嘿一笑,從袖中拿出一塊玉。
西牛賀洲多珠玉,悟空黛玉一路走來,替人解憂除難,也得了些。
小厮眼光大亮。
“大爺,您有什麼想問的想知道的,盡管提,小人必定知無不言。”
“俺隻問一人。”悟空将紫鵑形貌描述大概。
“哦!哦哦哦!您說紫鵑姐姐啊。”
黛玉聞聲走來。
小厮收住聲。
“紫鵑在哪裡?”黛玉問道。
“咳……當年紫鵑姐姐随賈老太太孫女林姑娘入北靜王府,沒曾想啊,這林姑娘半夜化成了一攤泥水。小人猜是賈府将滅,那林姑娘神仙似的人兒……”
“俺問紫鵑,你扯這些旁的做甚?”悟空打斷他。
“小人收了大爺東西,當然要講明前因後果,讓大爺物超所值啊!”小厮不解道。
旁人聽了這等新嫁娘新婚夜消失的戲碼,肯定要追根究底,怎的這猴子毫不關心。
“講話講重點。”悟空道。
“好好好。林姑娘消失後,王爺大病一場,随後聖上賜了新人,這才好些。因在府裡見到紫鵑讓他難過,總讓王爺想起林姑娘。王爺幹脆将她許了人,遷出府了。”
“許了什麼人,現在何處?”黛玉追問道。
“姑娘莫急。王爺清風芥月似的人兒,心念林姑娘,自不會虧了紫鵑姐姐。”
“紫鵑被許給城郊名士何其光何公子做妾,那何公子家中頗有家資,隻是……”
“隻是什麼?”黛玉問道。
“他們家,最近也出了點怪事呢。”小厮摸摸嘴,左右環顧一周,壓低了聲音道,“他們家從去年開始,每月十五都有一人莫名被剝去臉皮。”
黛玉心中一驚,不等追問,就聽小厮繼續說道。
“官府查不出來,佛院道觀也破不明白。而這不是最奇怪的。最怪的是,據被剝臉的人說,他們不疼不癢,也沒出血,還能繼續辦事兒呢!”
“紫鵑呢?!”
“這位姑娘莫不是紫鵑姐姐的熟人?”小厮上下打量黛玉。
自黛玉離去有七八年的光景,這期間黛玉相貌幾乎沒有變化,還是二八妙齡的模樣。小厮以為她是紫鵑的遠方小妹或是侄女,隻是看相貌氣度,卻又不像。
“關你甚事,繼續講。”悟空道。
“紫鵑姐姐無事,但那位何公子,在上月十五被剝了臉皮,不知道現在怎樣了。”
悟空不再追問,将何家地址要來,辭别了小厮。
……
“大聖可曾聽過這類奇事?”黛玉疑道。
悟空搖搖頭,換上笑容:“再奇再怪的事,剝去外殼,内裡無非那幾樣。”
“求不得,愛别離,怨憎會……”悟空眯起眼。
“具體如何,我們去一看便知。”
二人按小厮給的地址來到城郊,又走了幾裡路。
這裡一條小路郁郁蔥蔥,兩側種滿竹子,悟空帶着黛玉彎腰走過,見到一個别緻的院子。
上面書着“潇湘别院”。
從别院過去又走了一段,才看到正門兩個大字。
“何府”
雖比不了當年榮國府這類小皇親國戚,比起平民百姓也确實是頗有家資。
黛玉一陣目眩。
“姑娘看到什麼啦?”悟空扶住她,問道。
“未曾看到什麼,隻是有些頭暈。”黛玉阖眼,在路邊稍稍歇了會,
悟空看看府中,不用金睛,都能感受到幾分森森鬼氣。
“閻王老兒不中用,任孤魂野鬼做大喽。”悟空笑道。
“有鬼?!”黛玉驚道。
“莫慌莫慌,有俺在,沒鬼怪能近得姑娘身。”悟空帶着黛玉來到府門前,想了想,一個轉身變幻。
一位眉清目秀的小道士抱着隻眉目含情的兔子出現了。
“大聖,為何每次都是兔子?”黛玉前爪不滿的扒拉扒拉。
“何府平常人多,而且不知鬼物意圖,我們還是隐藏身份的好。”悟空将兔子抱緊,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。
“……”
兔子黛玉埋頭,不說話。
悟空上前,輕叩何府大門。
他敲了很久,大門才開一道縫,一個穿着大黑袍子遮住口鼻的人探出來,警惕的看他。
“小道師從飛鳳山補面大仙,今得知此地犯太歲神,受師命來貴府破解。”
“飛鳳山?補面大仙?”來人似乎沒有聽過,但補面二字引起他的注意,“聽道長意思,我們這裡犯太歲?可年初老爺就找人算了每個人的八字,無人犯太歲啊。”
“此太歲非彼太歲。每個人生辰八字對應的太歲神乃是保護神,小道所說的太歲,是害人的兇神,是剝皮的怪物。”
來人一哆嗦,将門大開,撲通一聲跪在地上,他将衣袍褪去,隻見他臉皮不在,整張臉呈現一種暗紅色,鼻子嘴隻剩下三個洞,十分可怖。
“……”兔子黛玉閉上眼不敢看。
悟空眼睛微張,晃了晃腦袋,露出一切盡在掌控中的笑容:“你的臉皮被兇神剝了,隻要找回這張臉皮,小道能幫你裝好。”
“可是……小人該去哪裡找呢?”他哭喪着血肉模糊的臉,十分沮喪,“雖說不痛不癢,但着實影響外觀,小人的妻子已經大半年不願看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