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搖搖頭：“我問現世，你卻答前塵。難道你前塵共工打不得祝融，今朝鏡妖依舊潰敗？”

“……那你何意？！”鏡妖咬牙切齒。

“我是姑蘇林如海之女林黛玉，大家小姐。你覺得，我會在意一個丫鬟的死活？”黛玉蜜蜂撲閃撲閃翅膀，落在空中一塊鏡片上，水鏡波紋閃閃，映照的一隻蜜蜂都眉目含情。

“你真的是一個很失敗的妖怪。又說謊，又拿着威脅不到人的東西威脅人。除了能力特殊點，簡直是……”

“一無是處。”

黛玉蜜蜂再次搖頭，就算隻是一隻蜜蜂，鏡妖都從她臉上看到鄙夷的神情。

不行，忍不住了。

鏡妖推開紫鵑，轉身離開這裡。它一邊跑，一邊掉眼淚，它沒有人身，眼淚從面上層層疊疊的鏡子碎片裡滲出來，它用手去拂，卻被碎片紮的流出血。

“嗚哇哇哇哇……”鏡妖号啕大哭。

“早知今日，何必當初呢？”黛玉的聲音在它頭頂響起。

黛玉蜜蜂竟落在鏡妖頭上，與他一起離開了鏡片屋。

鏡妖像見鬼一樣，一把抓上自己腦袋。

黛玉蜜蜂輕盈躲開，落在它面前。

它從來沒覺得蜜蜂的嗡嗡聲這麼恐怖。

“你到底要幹什麼？”鏡妖崩潰道，它第一次體會到情緒反噬的惡果，先前誘導何府父兄弟三人放大憎恨嫉妒的因像一把回旋利劍，紮在了今天被折辱的它身上。

它怒，卻說不出話。

它悲，卻在仇敵面前要忍住哭。

它恨，卻不知道到底該恨誰。

一時間，暴怒，憤恨，悲痛融為一體，隻留茫然的鏡面呆滞的看着林黛玉。

“是你入夢讓我來，卻問我要做什麼？”黛玉奇道。

“你走吧，走吧，我不想再見到你，我也不想補鏡子了。”鏡妖癱倒在地，洩氣似的躺平身體，不想再看見林黛玉。

“補鏡子？你碎了？”黛玉詫異。

“我是真碎了。”鏡妖覺得筋疲力盡。

“你抓我所為何事？”黛玉落在地面，問道。

“清徳師父說，绛珠草汁可讓破鏡重圓，我是共工水鏡，被上神打碎，一直不曾修複。”鏡妖怕她再說别的，對她有問必答。

“清徳師父？”黛玉心一沉。

桑落寺的小和尚？

“他為我指路，讓我來此，讓我尋你。”

“他是何時讓你尋我的。”黛玉問道。

“前月大雪時。”

那時候，黛玉獨自被不化骨困在桑落寺，清徳和尚，也在寺裡，難不成是同法号？黛玉一一問了清徳和尚的外貌年齡，可鏡妖表示自己見他時總感覺蒙着一層霧氣，看不真切，隻知道他的名字，其他什麼都不知道。

“他的道場離這裡不遠，東行三百裡有個慈悲村，他就在村裡一個九丈高的小塔上。你們要是好奇，就去看看吧，不要再跟我說話了。”鏡妖聲音十分疲憊，它抱着頭捂着耳朵，不想看見黛玉，也不想聽她說話。

“你剝了何府人的臉皮，這事兒不能這麼算了。”黛玉道。
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現在就還給他們。”鏡妖轉過身，趴在地面。

它緩緩化成一攤水，擴散開來，那些個鏡子屋，碎片屋都彙回它的身體裡。黛玉擡眼，這才發現自己正在兵主廟裡。

……

而此時，悟空在廟外化成了水。

清心若水，清水若心。

悟空默念這一句，将渾身上下内外每一寸都舒展開來。所謂水接近道，能容納世界，悟空将自己舒展到能接納一切。

那一刻，他感覺天地山海，皆在心頭。

下一瞬，他化成一灘水，将兵主廟淹沒。

“哎呀，哪來的水啊！”黛玉驚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