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夫君,你怎的也信這些無稽之談?”黛玉嗔怪道。
二人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笑意。
“孔子說敬鬼神而遠之,墨子也有明鬼篇作證,上古先賢有如此論述,可見鬼神确實存在。”悟空搖頭晃腦,言之鑿鑿。
“敢問大姐,那戶人家怎麼死的,又有什麼邪事?”悟空溫聲問道。
黛玉在一旁,冷眼旁觀。
二人唱雙簧一般。若悟空進門直接問,婦人不知他的來曆,可能不會據實以告。所以黛玉唱白臉,表示對這件事不以為然,認定婦人在誇大其詞,而悟空扮紅臉,引經據典的相信她。
如此,若這件事當真邪性,她為了堵住黛玉的銅牙鐵嘴,一定會将所有細節一一交代清楚。
“嘿,我活了四十來年,第一次見這樣的事。”
“那家的漢子姓賈,曾經也是達官顯貴家的兒子,可惜好命隻一半——他家讓抄了,那漢子下了大獄。而娘子呢,聽說曾是那漢子在府上的丫鬟,後來被發賣出府配人。”
“再後來呢,她的第一個丈夫讓她克的短命早死,撞上了出獄的漢子,寡居的娘子,憋火的漢子。啧,再見着那叫一個幹柴烈火哦……”
“咳,他們有孩子嗎,也沒了嗎?”悟空打斷婦人。
“啧,說那漢子好命隻一半,那娘子也是個克人精,這樣的倆公母,怎能有孩子?”婦人砸吧砸吧嘴,不知從哪端出一盤瓜子,嘎吱嘎吱的磕起來,“他倆成親沒一年,就雙雙見閻羅喽。”
“平常夫妻相好,見着有人向對方獻殷勤,吃醋也正常,笑笑就過去了。賈姓漢子不然,他那一雙小眼睛,揉不得一丁點沙子。”
“娘子出門采辦點東西,與哪個男人說了句話,看了一眼。賈漢子發瘋了一樣要去砍人家,但他那小雞仔般的身闆打的過誰?經常讓人打的紅黃藍綠稀裡嘩啦的,臉腫眼睛紅的,娘子就嘩啦啦掉眼淚把他往家裡扶。”
“這種事多了,有次罵村頭殺豬的屠夫,讓屠夫追着踢了兩腳,竟給他打出病根來。賈漢子被踢中肚皮,當場吐了兩口血,吓得屠夫又送錢又送藥。”
“本來也不是大傷,但他甯死不啃收屠夫東西,他說,若屠夫對娘子沒存心思,怎能送來這多東西?他不要當剩王八。”
“照我看,這漢子八成被驢蹬壞了腦袋。人家屠夫有妻有子,老實巴交三十來年,讓他潑一身髒水,給他兩腳都是輕的!他老婆就算是玉天仙下凡,也不是人人都愛的,嘿,後來他沒了,屠夫還十分愧疚,日日為他祈福燒香,一個多月不曾出攤啦。”
“他家的豬肉最好,我最近都買不到……”婦人唉聲歎氣。
“後來呢?”黛玉追問道。
見黛玉如此,婦人露出得意的笑容,她呸的一聲把瓜子皮吐在地上,用腳一踩。
“後來嘛,後來那漢子病的越來越重,還不準娘子出門,倆人啊,活活餓死在家裡頭了…”婦人咂咂嘴,“從沒見過這樣的人,懷疑娘子懷疑的魔怔了,大家都說他中邪了。”
悟空看一眼黛玉,她不動聲色的點點頭。
倒是和紫鵑說的一緻。
“他倆死了好幾天才被人發現,屍體都臭咧!官人怕生疫病,拖城外燒了,房子也就空下了。不是我說,二位要看房子,可千萬别買那間,那倆冤家屍體沒了,卻是陰魂不散。”
“周圍的人,在他們被燒幾天後,都做了怪夢。”
“什麼怪夢?”悟空來了興趣。
“……”婦人閉上眼睛,歎了口氣,再睜眼,眼中滿是憔悴疲憊,“那天晚上,我一閉眼就躺在他們家裡,又陰又冷,整個人像泡在水裡一樣……”
婦人說,算起來大約是賈環夫婦去世七天的時候,頭七夜裡,她一閉眼不等睡着,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,身邊的環境全都變了。
她去彩霞家送過東西,知道她家的構造。
她很确定,自己現在看到的環境是彩霞和賈環的家。想到這倆人已經沒了,婦人恐慌起來,她是獨居,想喊救命喊不出來,想掙紮掙不來。
一旁出現了兩個黑影。
婦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黑影是賈環和彩霞,她怕極了,心裡默念阿彌陀佛,福生無量天尊。
可沒有任何用。
兩個黑影撕扯在一起,推推搡搡,指着對方罵個不停。婦人聽不見它們說話,隻隐隐看見女子的身影啪啪打男人耳光。
“倒是個剽悍的娘子……”悟空歎道。
“這還沒完呢,我看見那娘子騎在夫君身上,拎着擀面杖就錘他臉,錘的他牙都掉了。吓死我了,動也動不了,怎麼都做不了。自那天後,我每天一閉眼,都是在他家裡,看他二人對打對罵,我現在都不想睡覺了。”婦人揉揉太陽穴,繼續說道,“我倒罷了,男人走的早。這附近的夫妻倆跟着他們做噩夢,夢多了,感覺也像中邪了般,互相猜忌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