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意揚眉一笑，“李師侄若是心懷坦蕩，如何不敢看我？”

他說任他說，我隻不語。

就算世上所有男女都脫得得精光其實和漫山猿猴也無甚區别，反正都沒穿衣服不是麼？不過若其道侶是本門師叔，面前就是頭野豬也得轉頭避開，我再如何不羁，總還明白尊師重道乃天地至理。

見我不答，徐舒意笑聲更響，“千重李君，不過如此。”

我本來想走，可身後未聞衣履攢動之音，韋夫人當真就這般赤身裸體站在風雪中。

歲寒谷彙聚界外絕寒萬載罡風，便是我法衣在身，元嬰功行亦是隻能勉強支撐，更何況他身無寸縷?

我停下腳步，抽下頭巾蒙住雙眼，轉身向他深揖，“徐真人，李閣行事荒唐已受責罰，還望真人原恕則個。”

徐舒意聲音上調，“若我不原諒又怎樣。”

我蹙了蹙眉，“真人之意如何？”

徐舒意笑道：“春風一度，這道梁子就算揭過。”

我一陣頭疼，看來韋夫人是恨透了師叔，一定要拉扯着我給他頭上染點色不可。

上個如此歪纏之人已被五花大綁丢進東海，可這位身份擺在那，總沒有晚輩把師嬸丢海溝的道理，正欲好言勸告，耳旁風聲驟緊，洶湧雪意鋪面而來，卻是天色已晚，寒意更深了一層。

我頓了一頓，長孤應聲入手，一時間劍氣蕭蕭，縱橫飛掠，瞬間将他身周三尺風雪悉數隔絕。

我還劍識海，在如嚎風吼中向他抱拳，“抱歉，此事小侄不能為。”

那廂默然須臾，一時天地間隻有風雪怒音和我衣袂獵獵之聲。

片刻徐舒意再度開口，“也罷，若你答我幾問，這事就算了。”

這麼簡單？我精神大振，“知無不盡。”

徐舒意聲音低了幾分，“是我不及其他七人貌美？”

我就見了八分之五的韋夫人，這個怎麼答？不過既然師叔說他生得最美，那總沒錯吧，當下搖頭，“非也。”

徐舒意嗤笑一聲，“那韋修為何移情别戀？”

我思索了下，道：“這個我眼下不知，若真人肯寬容時日，待我修煉至大乘境盡悉萬事，自會告知。”

徐舒意譏笑出聲，“大乘境？師侄你當真是志向高遠。”

我唇角微掀，笑而不語，任風雪割面如刀。

徐舒意又道：“那姓韋的說我性格偏激,我自己倒不覺得，你不妨說說看。”

你自己——不覺得？

一言不合就脫衣服，何止性格偏激，早就該捆起來丢海裡泡幾天!

我當然不能冒犯長輩，清了清嗓子，字斟句酌，“各界風俗各異，性格種種，原本也無一定之規。”

徐舒意嗓音滲入幾分尖刻，“轉彎抹角，何妨直說我性子孤拐，合該如此！”他聲音發顫，最後四字竟有些泣意。

我本頗為不耐，聽他如此失态，不免心生憐憫，靈識卷蕩，令散落滿地的衣裳複還其位，叉手而立。

徐舒意顯是心緒激蕩，似又想說什麼，卻隻重重喘息半晌，忽然長嘯一聲，就此沖出谷去。

我取下蒙眼頭巾，目視那道黃衫身影消失在風雪之中，噓了口氣，朝遠處一塊巨石皺眉喝道：“還不出來！”

石頭後身影一閃，有人垂首步出，身形在暴雪中格外單薄。

我無奈搖頭，歲寒谷金丹之下不得入，就是防止山門弟子被奇寒毀壞根基，越莳這小子築基尚未圓滿居然擅闖此境，忒也不知厲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