隻見八道劍芒暴然漫漲,三裡黒焰勃然沖出,嚴柏連人帶劍登時被裹得嚴嚴實實,身形所在之處,隻有一團茫茫劍光。
茹苓啊了一聲,聲音已帶哭腔,“師……師兄!”
那些黑色玄光似網鋪天蓋地,天地間除了閃爍不定的劍光,仿佛再無半點生機,而光華越來越盛,隻怕下一刻網中獵物便成齑粉!
方當此時,突有數點青光自黑色巨網中透射而出,初時不過隐約斑點,仿佛若幹旗魚在海潮間豎直躍上倒映月光,轉瞬之間諸點交聚成線,凝成一道道碧練也似的青光;而青光之下,更有紫色光芒無邊無垠澎湃嘯蕩。紫青交織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終成巨浪。
紫青浪潮轟然湧上,千千萬萬旗魚齊齊張口大嚼,須臾便将墨色巨網吞沒!
但聽一聲哀鳴,那黑色劍丸長聲哀鳴,徑直投向主人眉心,一沒而過。
此時此刻,喧嚣驚呼都已逝去,四野一片死寂。
青劍光無聲散去,再無半點痕迹,似昙花夜綻,不過一夢。
嚴柏淩空浮于石台上空,面上猶帶兩分茫然,似不相信自己居然鬥敗了甄岚天第一劍派的名門高弟。
他還未從愣怔中醒來,數裡外霍矜駿嘴角沁開一絲血痕,他全然不顧,隻牢牢盯住嚴柏不放,神色又是震動又是憤恨,猛地揚手,廣袖飄動間,掌中已撐開把赤色小傘。他眼珠泛出重重血意,口中一聲“着!”猩紅傘尖直朝嚴柏紮區。
那紅傘初時不過蓮子大小,可這疾馳的電光石火間已漲開何止千萬倍,其内鬼哭狼嚎,一片血腥!
有人出聲斷喝:“霍師兄不可!”
隻是已然太遲,那把血傘漫天襲地,直朝嚴柏當頭兜下,嚴柏識得厲害欲飛劍而走,可他身體仿佛被牢牢縛牢,竟是全然動彈不得,被這陰影籠個正着。
傘影下陰風陣陣,石台漸漸不支,發出咯吱之音。任是千年萬年的巨石,亦裂出渺不可察的龜隙,而嚴柏滿面痛苦,身軀僵硬,眼看就要被這陰影收入傘中。
堪堪此刻,有道灰影撲棱棱而來,似鳥兒振翅飛翔,不想與紅傘無意相撞,但聽咔嚓咔嚓之音不絕于耳,百丈大傘竟被這暗弱陰影撞得劇烈晃動,向旁便倒,傘蓋尚不及收起,便漫出無數罅隙,在窸窸窣窣省中,紅傘萎縮褪灰,轉瞬之間又恢複拳頭大小,啪的一聲墜入石台之上。
那道灰影撞倒巨傘,去勢不止,徑直到達霍矜駿面前,倏然一轉,霍矜駿喉中登時噴出數口黑血,面如金紙,眼看就要自雲中墜下,從千重派所在飛宮早已沖出一人,将其攬住。
那灰影打個晃,徐徐倒轉,撲棱棱的又重新投回我案頭,其上《風流名劍仙》五個字赫然入目。
書頁悄然翻動,恰好又到了剛才所讀之頁。
我合攏書扉伏案而起,望向雲上氣息奄奄的霍矜駿,開口道:“适才一擊是罰你心術不正,十年之内不許用劍。”
攬住霍矜駿之人身材高瘦,容貌清癯,正是其父元嬰真人霍樂行,聞言鼻中一聲冷哼,袍袖無風自動,似有動作,我懶得和他多掰扯,輕喝出聲:“卻邪!”
一道鋒銳寒光聞聲縱起,直透九霄,蒼穹間尚餘絲絲微雲,被劍華一洗,如陽光照耀初雪,頓時消弭。
劍華斬雲而上,不曾稍有阻礙,待與白日隐星比肩方止去勢,而劍首稍頓,無聲無息向下一揮。
明明青天白日,忽起億萬星芒,彙成浩浩劍流,橫貫蒼穹。
甄岚天幕千萬裡,靜待劍流靜靜經過,無垠浮雲盡被削切,隔河兩相對。
我望向霍樂行,聲音略提:“千重法劍堂何在!以大欺小,心術不正,該領幾等刑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