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馮字脫口而出,他臉色頓轉慘白,眼中盡是絕望,嘶聲大吼,“我辱及師門,羞提姓名!快點動手!”
我一腳将他踹得打個滾,冷冷開口,“我千重弟子唯劍唯我,生死榮辱皆可抛,豈容你這般矯情!”
一言既出,梅花,不,馮衍适面色倏變,張嘴似呼,突然目光凝定,直定我身後某處,似乎看到絕大可怖之物,一時額頭頸間,筋骨盡皆掙出,突然痛聲大做,手捂腹部。
我知身後寸許便是浩浩惡淵,不及回頭,申方瞳聲音忽起,“此境雖險,若我等人聯手,尚有重回生天的可能。”
他頓了頓,靜聲道:“在下玄真觀申方瞳。”
這一瞬,洶洶逼近的惡意離我而去,同時我聽到桃花顫聲大呼,“申方瞳!”
申方瞳。
我一動不動,雙目緊盯在地上打滾痛呼的馮衍适。他小腹劇烈跳動,仿佛有自己的生命,一塊塊沖破幾層喜服,突兀聳露;肌肉時縮時鼓,不斷變幻形狀,将腹間皮膚撐開如油紙,透過這層薄紙,可見黑影不斷竄動遊移。
身後咫尺外,刀劍聲起,呼聲震天,有人命在旦夕。
我屈步轉腕,木劍無聲遞出,粗鈍劍鋒襲地而去,自馮衍适右側浮肋間削進,似熱刀切凝脂,一路毫無阻滞,避開五髒六腑,戳中那混沌黑影;劍尖半點不停,繼續向前,向前,向前,直把黑影戳個對穿,方自對側肋骨遞出。
我松手撤步,轉頭望向身後,隻見申方瞳已陷入白霧深處,大半身體都消失不見,幸好有孫七與桃花自兩旁各抓緊他一隻手,二人目眦盡裂,拼盡全力要将他從那未知的界域中拉回。
我的視線再度望回,但見一道殘影自馮衍适肋間溢出,似煙若霧,飄出他身體的瞬間便告消散。
馮衍适呻吟兩聲,艱難爬起,小腹尚插着一把搖搖晃晃的木劍。他舉止無措,似渾忘了此身何處,呆了一呆,低頭才見身上竟然插了把木劍,當下啊了一聲,茫茫然伸手去拔。
劍鋒輕靈如光,自其體内倏然抽出。
他擎劍在手,目光在明淨劍刃上滑過,伸手去摸肋下,不見半分血意,整個人頃刻呆若木雞。
我向他随意略過一眼,便聽得兩聲輕咿,周遭忽而暗淡,洶洶惡霧刹那褪卻數丈,旋即噗通噗通,原來孫七與桃花失去相奪之物,瞬間脫力,猝不及防跌坐在地。
随着白霧撤去,本已淹沒其中的申方瞳亦應聲而倒,他面如金紙,雙目緊閉。我上前兩步,将他攬入臂間,伸手去探鼻間,幸喜尚有呼吸。
小紅似早已懵怔,見狀大大呼了口氣,擦了把汗,氣喘籲籲的道:“吓死老子了,這,這怎麼回事?”我将申方瞳交于孫七,伸手抽出腰間斷槌,向他點點頭。
紀塵澤一直袖手旁觀,此番亂象盡收眼底,他的目光自馮衍适手上木劍和肋間撤回,面上嬉笑之色一掃而淨,唯有沉重肅穆。
他凝目相視,目光洞幽若燭,慢慢開口,“你是誰?”
我向他笑了笑,微做思索狀,“這個麼……”三字吐出,猛的橫槌在手,撓身而上,直撞一人胸前。不等其人有所反應,槌尖已狠狠戳進他咽喉。
噗噗一聲,血似噴泉,自此人喉間瘋狂竄出,直沖了我滿臉。
小紅手捏碎喉,滿臉詫異,身體慢慢朝天仰倒。
我擡肘蹭掉半臉污血,向紀塵澤微微一笑,“在下嶽襄派,李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