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剛坐下,後面一個身材矮小的美女就拍了拍江嶼舟的肩膀,“帥哥你能把頭盔摘下來嗎?你個子那麼高還戴着頭盔,把我擋得死死的。我啥都看不見。”
周圍的人也投來奇怪的目光。真沒見過看電影戴個這麼酷炫的頭盔的。
孟遠洋回頭望了望最後一排座位大部分還空着,應該是沒賣出去的票,就起身坐到了最角落那裡,江嶼舟跟上坐在她身邊。燈光很快暗了下來,他湊近孟遠洋問她:“這裡好黑,我能把頭盔摘下來了嗎?”
“随你的便。”孟遠洋說。
江嶼舟把頭盔摘下來,理了理頭發,“還有口罩嗎給我一個吧。”
孟遠洋在包裡翻了翻,沒找到多餘的,就把自己臉上的摘下來遞給他。然後開始吃爆米花。
吃了一會兒就覺得好幹,她剛把爆米花放下,江嶼舟就遞過來一瓶水,已經打開了蓋子,她接過喝了幾口。
今天放的是一個外國劇情片兒,目前看起來還有點兒燒腦,人物關系她還沒有理清楚。
江嶼舟靜靜坐着,時不時看她一眼,看到她偶爾眉頭微皺,就知道她這個地方沒看懂。他湊過去在她耳邊幫她梳理了一下劇情:“這個男的他老婆就是電影開頭那個女司機。”
孟遠洋恍然大悟,她對外國人臉盲的很厲害,聽他這麼一說,一下就把前後劇情給串上了。
電影進行到後半段,孟遠洋看得入了迷,緊張刺激,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。
江嶼舟慢慢地悄悄地把手伸過去,想要拉她,剛一碰到皮膚,孟遠洋趕緊把手插回了大衣口袋。
江嶼舟目不斜視,看着熒幕,又伸手去她的大衣口袋來回摸,抓住,握緊。孟遠洋使勁掙脫:“别搗亂!”
他又抓住,又握緊,她又掙脫,幾個來回下來,孟遠洋敗下陣來,她真的不想鬧出太大動靜,就随他去吧。
江嶼舟握緊她的手,拉到自己腿上,放平,展開她的掌心,用食指在上面來回摩挲,孟遠洋覺得一陣酥酥麻麻的癢,想抽回手又被他按住,他開始在她的掌心寫字。
一筆一劃,他的指尖撫過她的掌心,像電流一樣刺進她的皮膚,進入她的神經,孟遠洋雖然眼睛在熒幕上,身心卻抑制不住地在讀他的筆畫。
這是怎麼了?孟遠洋突然回過神:我在幹什麼?怎麼會和他一起逛街?怎麼會和他坐在電影院裡一起看電影?還和他在影院裡牽手?
江嶼舟寫完側過頭來看她,目光柔和又悲切,黑暗中閃着微弱的光,孟遠洋看着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睛,有那麼一瞬間,她以為他們從未分手。
他在掌心寫道:對不起
自從回國以後,對不起這三個字她已經聽他說過很多次了,可直到今天她才真的感覺到了他無比真誠的,十足的歉意,他真的有在認真的表達他自己,不論她對他有多冷漠,江嶼舟從來都沒有放棄向她坦白自己的真心。
孟遠洋抽回了手,在眼淚掉下前離開了影院。
她好像确實在等待一個認真的道歉,為他的不辭而别,為他的憑空消失,為她流幹的眼淚,為她付出的真心。
六年後的今天她終于收到了,收到了這個真誠的道歉,她忽然感覺那股壓抑在心中的怒火消減了不少。
江嶼舟戴上頭盔跟她離開。兩人走出商場,外面的冷空氣襲來,孟遠洋打了個哆嗦,回頭看他,歎了一口氣才說:“聊聊吧?聊聊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手。”
“回家聊吧?”江嶼舟說,“我來騎車,你坐後面。”
“ 回家?哪裡?你的的豪華大别墅嗎?電動車能騎到? ”
江嶼舟搖搖頭,已經跨上電動車:“很近的,一會兒就到。”
孟遠洋疑惑地坐上了後座,看着越來越熟悉的道路,她才恍然大悟。
江嶼舟把電單車停在一個老破小區的樓下,這裡是建于上世紀90年代的樓梯樓,一層兩戶,一共7層。樓道口貼滿了小廣告無人清理,家家戶戶的防盜鐵窗上挂着各色内褲襪子,到處都擠滿了共享單車和小電驢,這種混亂擁擠的場景她好多年都沒有再經曆過,她有點不敢相信江嶼舟居然還住在這裡。
昏黃的樓道燈一層一層亮起,兩人來到5樓,孟遠洋看到防盜門上已經換了新的智能鎖。
“密碼是161017,就是我們認識那天。”江嶼舟笑了笑說:“這個鎖也是按照你說的辦的。 ”
進了屋,開了燈,江嶼舟終于摘下頭盔,從鞋櫃裡給她拿出一雙新買的拖鞋,淡聲說道 : “剛開始還是繼續租的,後來賺錢了我就把它買下來了。”
屋裡的陳設居然一點兒都沒變,孟遠洋四處走走看看,客廳的沙發換成了她曾經很喜歡的那款北歐風格,真皮淺棕色,還有兩個淺黃色的抱枕,“你買了我看中的那個沙發?”孟遠洋坐下試了試,确實很軟很舒服。
“是啊。你要買的東西我都記得。” 江嶼舟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放到熱水壺裡加熱,倒在杯子裡給她
“你個大明星平常會住這裡?”孟遠洋真的不敢相信。
“我偶爾有空的時候才會過來,其實大部分時間我都住劇組酒店或者房車裡。”
這套一房一廳的小房子是他們在一起後,江嶼舟才租的,他以前住在影視城那附近,方便拍戲,選擇了這裡,隻是為了離她更近,這是他當時的經濟條件能租的最好的房子了。
原來房東留下的家具質量都還不錯,江嶼舟一直沒有換,隻有這個沙發。孟遠洋每次過來都吵着說沙發太硬了,坐着不舒服,她喜歡那種軟軟的,好像要陷進去的那種,他當時确實沒錢,一直記在心裡,可是真的換了沙發的那天,她已經不在了。
孟遠洋看了看,桌面地面有輕微灰塵,但不像是空置了太久的樣子。餐桌上還鋪着那塊淺米色的桌布,這是她在當時在網上買的。上面擺放的幾個五顔六色的馬克杯,都是她和江嶼舟逛街時淘回來的。廚房裡那個銀色的雪平鍋不知道煮了多少包方便面,都是他們一起吃的。
孟遠洋記得他剛剛租房子的那天,她陪他去買一個新的床墊,他們手牽手逛了宜家,逛了家具城,逛了家博會,像新婚的年輕夫婦,正在裝扮自己的新家,她後來又從網上買回了幾套各種花色的四件套,在這裡清洗幹淨,晾幹,鋪好,好像真的過起了日子。
陽台上還有一瓶水培綠蘿,孟遠洋驚異地摸了摸它的葉子:“它竟然還活着。”
江嶼舟走過去:“真的很好養,隻要有水就可以。這是我們一起在菜市場的小花房買的,記得嗎?”
孟遠洋記得,可她什麼都沒說。
她從陽台走到了卧室,卧室裡的衣櫃門把手有些壞了,打開衣櫃時有些費力,衣櫃裡除了江嶼舟的幾套日常衣服之外,還有一套淡粉色的睡衣,藏在江嶼舟的睡衣裡面,她又拉開了下面的抽屜,果然,她的内衣内褲居然也還在。六年多了,他還留着這些?
湊近一點好像還有近期洗過的香氣殘留。孟遠洋環顧卧室,到處都有她的痕迹,床頭的可愛台燈,是她買的,牆上的照片,是她和江嶼舟的,她買了相框一張一張挂了起來。靠窗的梳妝台,是江嶼舟用一張小桌子改的,鋪上小桌布,裡面放滿了她的零零碎碎,她總坐在梳妝台前玩手機,他站在背後幫她吹又長又厚的頭發,她和他在這間房子裡的點點滴滴似乎就懸在那兒,明晃晃的,擡眼就能看到。
“你搞什麼深情人設啊,江嶼舟。”孟遠洋回頭看着他倚在卧室門口,“留着這些幹什麼呢?”
小吊燈散出微黃的光,江嶼舟臉上有一些陰影,他語氣低沉起來:“如果這些東西都沒有了,我很難熬過去。””
他真的是有苦衷的吧,孟遠洋心想,她确實感受到他的歉意了,她打算認真地,開誠布公地談一談,她想真的放下了,去和這段痛苦的曆程和解,而不是永遠壓抑在心裡。
“所以,說說吧,為什麼分手。”孟遠洋回到沙發上靠着,抱着膝蓋,準備洗耳恭聽,這段時間每次面對江嶼舟的時候,她從來都沒有如此平靜過,她知道,聽完他的解釋,是時候真的結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