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關甯離去後,她久久站在屏風前,目光落在那把劍上,久久未動,殿中的沉香愈發濃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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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甯從賢妃殿中出來,已是正午時分,日頭高懸,陽光炙熱,灑在宮道的青石闆上泛起耀眼的光芒。
她擡頭看了看天,低頭理了理掌記制服的袖口,深吸一口氣,朝自己的住處走去。
她既然被皇帝召見,就必然會成為衆人目光的焦點。
可宮中的風波,遠遠未止。
還未等她歇息片刻,便有一名面生的宮人前來傳話:“關掌記,延光殿有請。”
關甯心下一凜,面上卻不顯,延光殿召見?
這宮中風浪未平,接二連三的召見,顯然不是尋常之事。
她平靜應道:“請稍候。”随後略整衣冠,心中暗自揣測,卻未顯半分惶亂,随那宮人前去。
延光殿内,爐中香燃得正旺,袅袅白煙升騰而起,将屋内籠罩在一片朦胧的氤氲之中。
主位上的女子端坐在垂地的團紋金絲錦墊上,眉目恬靜,身邊一名大宮女低聲在耳邊說了幾句,女子微微颔首,端起手邊的小盞,輕抿一口茶。
片刻後,殿門外傳來通傳聲:“關掌記到。”
女子緩緩擡眸,語氣不疾不徐:“宣她進來。”
關甯緩步入内,行禮如儀:“臣關甯,見過德妃娘娘。”
德妃目光落在關甯身上,微微點頭,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随後笑道:“這便是關掌記?果然是個清俊利落的人物。”
關甯垂首答道:“臣不敢當,蒙娘娘垂愛。”
德妃放下茶盞,目光柔和,語氣卻帶着幾分深意:“難怪貴妃的珠簪案能讓你破解,本宮還聽說,入宮沒多久便做了掌記,倒是挺有能耐的。”
關甯微微擡眼,心中一緊,卻面上從容:“娘娘謬贊,臣不過是按聖上所授之職行事,臣不過盡己之職,惶恐難當。”
“哦?”德妃微微一笑,語調溫婉,“按職行事,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到的,宮中近些日子,議論你的不在少數。”
關甯低眉順眼,答得滴水不漏:“臣不過是謹守本分,其他言論不敢妄議。”
“盡己之職?”德妃輕輕一笑,聲音溫柔如春風,卻透着讓人難以琢磨的深意,“你倒是個有自知之明的。不過,這宮中能贊與何司記一般的人不多,連本宮都聽說了你的名字。”
關甯心中一動,卻不露聲色,隻道:“臣才疏學淺,不敢與何司記相提并論,隻盼能盡綿薄之力,不負娘娘所托。”
德妃目光柔和地看着她,手指輕輕撥動着香爐的蓋子,香煙徐徐升起,她似随意地問:“昨日,聖上召見你,可還順利?”
關甯聞言,低聲道:“聖上厚恩,臣唯恐辜負。”
德妃端起茶盞,又輕抿一口,似随意地問:“聽說你教宮人識字?倒是件有趣的事。”
關甯知道此事遲早會被人提及,她不卑不亢地答道:“娘娘明鑒。臣以為,宮中事務繁雜,若宮人能稍識字,不僅能提高效率,也可避免差遣中出現誤解。”
“如此說來,倒是為聖上分憂了?”德妃話音含笑。
“臣所做之事,不過是微薄之力,談不上為聖上分憂。但臣認為,宮人識字不僅僅是為了日常事務,也是讓他們在小中見大,知曉自己的身份所系,以更好地為主子效力。”
德妃笑意更深,語氣溫和卻意味深長:“本宮相信你是真心為皇上分憂,若有什麼難處,隻管來與本宮說,本宮自然會為你做主。”
關甯行禮答道:“多謝娘娘體恤,臣定會銘記娘娘的恩德。”
德妃眼中閃過一絲深意,将茶盞輕放在幾案上,低頭撥弄着手邊的小香爐,檀香的袅袅煙氣升騰,她靜默片刻,忽然擡眼笑道:“關掌記果然是個聰明人。既然如此,本宮便不留你了。記住,日後若有什麼難處,盡管來找本宮,宮中風浪難測,但凡事有本宮在,你便安心。”
關甯再次行禮:“多謝娘娘厚愛,臣告退。”
關甯退出延光殿,腳步匆匆,心中卻翻湧着一股不安的情緒。
延光殿主位上的那女子,話裡話外都在試探她的立場,卻始終不明言。
她的面容看似慈和,眼神卻如深潭般冷靜而危險。
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掌記官服,心中默念,這宮中,每一句話,都得斟酌再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