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樂樂!樂樂!喬平樂!”喬建平聽見消息連忙往這邊跑,慌得整個人都失了神,“喬平樂!”
黎硯跟着他身後,怎麼也追不上他。
喬平樂聽見爺爺的聲音,緩和的情緒恢複過來,趕忙站起身,回道:“爺爺,我在這兒!”
喬建平站在離他五米開外的位置,因為跑得太急,心髒跳得很快,呼吸急促,頭不知道是因為病還是什麼,暈得仿佛天都分裂成好幾塊,可他就是能單單看清喬平樂。
那麼狼狽的樣子,鼻尖、臉頰、耳朵、眼睛哪哪都紅得厲害,寒風一吹,哪怕裹着羽絨服也還是冷得直抖。
喬建平居然可以穩穩走過去,站在他面前把一個比他還要高一個頭的孫子抱進懷裡,像哄小孩那樣輕輕拍着他的背。
喬建平什麼話也沒說,喬平樂也沒有說話,他垂下眼,腦袋埋在喬建平的肩頭,放聲哭了出來,兩個人就那樣靜靜依偎着寒冬臘月中。
黎硯走過來,看見裡面那間被燒得發黑的小房子,空氣裡還彌散着刺鼻的硝煙味,他縮了縮鼻子,站在原地久久沒動,那樣沉默、那樣安靜,那樣平靜。
周圍的人叽叽喳喳,議論的、八卦的、難過的、惋惜的,甚至拍照聲都重出不絕。社會不知什麼時候冷漠到這個地步,仿佛憐憫和同情在無視中顯得格格不入。
夏黎環視過身邊一衆人,無數聲音在耳中交織,她想起了一個很久之前的夏天,不自覺地愣了神。
林成旭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邊,擡手遮住她的眼睛,輕輕覆上一句:“夏黎,别聽。”
夏黎眼前沒了人影,耳朵也隻剩下林成旭的聲音和喬平樂逐漸減弱的哭聲,空氣中清爽的馬鞭草香覆蓋掉刺鼻的煙火味,一切一切都幹淨極了。
她的腦子浮現起曾經那個張揚的笑臉,她眨了眨眼,回過神來,慢慢擡起胳膊,拿下林成旭的手,朝他笑了笑,說:“我沒事。”
她又沉默了一會兒,擡眼望着遠方陰沉的天空,突然開口:“看來今年團年夜又是雨天,希望吳奶奶不要再被淋濕了。”
林成旭看她一眼,她的神情那樣平靜,又那樣憐憫,還透着悲涼的無力。
人世間太多太多事,太多太多人,實在是拼盡全力,也隻能是無能為力。
救火結束一個小時左右,徐方好和梁予桉都趕了回來,偏偏他們在給吳麗芳的兒子打電話時幾次都打不通,再打已經是關機。最後吳麗芳遺體由他們認領,送去了殡儀館。
梁紹帶着兩個老頭進了裡面,把那幾個孩子放在外面,不讓他們進。他們五個坐在外面的長椅上,個個沉默不言。
徐方好一直緊盯着那扇沉厚的大門,愣了很久,這次她沒有哭,隻是盯着那扇大門,喃喃道:“我們這一年好像來了很多次這裡了,為什麼大家都走得這麼突然?”
"……我們呢?”她垂着眼,愣愣念着,“青春結束後,我們也會各奔東西嗎?"
他們沉默着沒有回答。
這似乎還是第一次,沒有人斬釘截鐵的說着永不分離。
也許他們是真的長大了一點,都已經明白所謂永遠,不過是輕描淡寫的承諾,誰也無法保證下一秒會不會有意外發生。
徐方好擡了擡眼,視線沒有聚焦點,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,片刻後,又開口問:“你們以後想去哪所大學?”
夏黎扭頭看向她:“怎麼突然問這個?”
"很突然嗎?”徐方好自問自答,“我隻是覺得自己好像每天過得稀裡糊塗的,整天隻想着吃好睡好喝好玩好,和小時候沒有一點改變。"
"那你想去哪兒?"林成旭問她。
"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徐方好說,“今天我在活動上遇到一個高三的女生,她在和她的朋友說以後大學要考同一所學校,一起追星,一起玩,一起鬧,這樣她們就永遠不會分開。可她的朋友卻說,她們之間成績差距太大,未來分開是注定的。”
“我那時候忽然想起放假前老姚讓我們寫自己的意願學校。當時我看着身邊人一個個落下筆,隻有我,想了很久都沒能寫出來。"
"那一瞬間,我第一次感到莫名的害怕。”
徐方好頓了一下,抿抿唇,手在口袋裡摩挲,回想起那個場景,繼續說:“因為我環顧四周都沒有找到你們的身影。小學的時候我們幾個都在一個班,初中的時候我們直升還在一個班,後來中考,為了能繼續和你們在一所學校,我拼命努力考上了一中,雖然沒能在一個班,但至少我們還在一起。"
"你們對我而言就好像是方向标,跟着你們就是我的願望,我的目标,我的夢想。隻要知道你們在前面,我就會努力跟上。”
"以前分班對我并沒有什麼概念,文理選科雖然也會迷茫,可我們至少都還在一所學校,下了課放了學自然而然就會走到一起。不管距離多遠,隻有喊一聲你們就一定都會在,所以我從來不害怕,也從來都不需要自己做選擇。但那一刻,我才真正明白,原來分班分的不僅僅隻是班級的距離,還有我們的未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