抵達夏洛特敦機場時已是當地時間淩晨一點半。
即便在八月,愛德華王子島的深夜仍是寒氣逼人。
隻穿了一件單衣的方舟凍得瑟瑟發抖,和同樣衣着單薄的Mia抱作一團,互相取暖。
“今晚暫時住在夏洛特敦,明早再去墓地所在的卡文迪什。”Mia顫着聲說。
落腳的酒店就在機場附近。
進了家庭套房,幾人看着房内一左一右僅有的兩間卧室,面面相觑。
自打記事起就沒再和人同過房的諾亞無奈扶額,“Mia小朋友,你能不能睜大眼睛數一數,我們統共有幾個人?”
“兩人一間不是正好麼?”訂房的Mia答得理直氣壯。
諾亞近來接手了漢娜的職務,助理Aaron幾日前提了病休,正值假期的Mia得知了消息,自告奮勇地提出要當他的代班實習生。
“一人一間不是常識麼?”
Mia嘟囔道:“那是你自個兒沒跟我交代清楚。現在是這兒的旅遊旺季,酒店爆滿,隻讓出了這一套。你愛住不住。”
方舟暗笑:要是尋常人這麼明目張膽地跟老闆耍性子,怕是早被開除了。
待到二人睡下時,Mia才解釋道:“我故意隻定了兩間房,逼着他們倆共處一室。家族裡面唯二還算正直的人,怎麼就這麼互相不待見呢?”
“漢娜估計也打算讓他倆合作,她把名下的家族信托基金都交給了諾亞,可凡是大額的支取都需要Leon簽字同意。家族投資公司中擁有投票權的董事席位她卻留給了Leon,但凡是他行使投票權的時候,都必須征得諾亞的同意。”
Mia大概是心理咨詢師最喜歡的那類來訪者,都不需要引導,自顧自在那兒一通講,小嘴叭叭的都不帶停的。
“Sophie祖母也真是奇怪,很多年前諾亞父親主事的時候,她處處跟他唱反調,扶持二叔Paul。大叔叔退隐之後,又開始打壓Paul叔叔那一派的勢力,似乎在推小兒子Leon上位。”
方舟完全可以理解Sophie的做法。對于處于最高位的人來說,最大的恐懼莫過于下面的人一家獨大,即便下面的這些人是自己的血親。
“Leon叔的情史可豐富了,不過他好像沒有什麼固定的女友,每次我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女伴,到後來我都懶得記她們的名字……”
“從來沒聽說諾亞和任何女孩有過暧昧的傳聞,你說他會不會是gay啊?還是他生理上有什麼缺陷呀?
我朋友曾經追過他,他把人回絕得可狠了,傷透了女孩子的心……
他一直戴着教會的守貞戒指,好多年了,他不會還是個雛吧……”
原來他手上的尾戒是這個來頭。
“Paul叔已經離過三次婚了,每一次都是婚内出軌。明明他是過錯方,可每次都因為有條件苛刻的婚前協議,三位阿姨幾乎都是淨身出戶……
我們家的男人都是渣男……”
Mia的傾訴欲極強,躺在床上毫無邏輯地、絮絮叨叨地說着。
不多時,她的聲音漸漸轉微,取而代之的是陣陣鼾聲,小而柔和,像隻睡熟了的貓咪。
方舟幫她掖好被子,暗笑:看來以後啥事都不能讓這隻小貓知道,随随便便就跟陌生人吐露了個幹淨。
短短的兩記敲門聲打斷了方舟的思緒。
她輕手輕腳地起身開門。
門外竟是安東。
他禮節性地打了聲招呼,将一盒藥遞給她。
在加拿大,Alprazolam應該也是需要醫生處方才能購買的藥,不知他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拿到手的。
大概有錢真能使鬼推磨。
“謝謝,辛苦你了。”方舟确認了藥名,塞回他手裡。
安東又把藥遞還給她,“還是你去給吧。”
方舟不解,“你自己給他就是了,幹嘛還要在我手裡走一遭?”
“他應該更希望你去給他。”
這話是什麼意思?當她是他們“小情侶”之間play的一環麼?
方舟沒好氣地将藥塞回,“太晚了,我不去。”
“你當這藥是什麼喜劇片裡的炸|藥包麼,傳來遞去的?”安東冷了聲,不再跟她掰扯,留下了藥,轉身就走。
沒想到這人的嘴損起來和自己有得一拼。
方舟來到對面卧室門前。
屋門半掩,她正巧瞥見Leon進了浴室。
剛好有機會跟諾亞單獨聊聊。
屋内的諾亞端坐在電腦前,神态專注,似乎正在處理工作。
方舟不得不承認,他此刻潛心凝神的認真模樣看上去相當迷人。
片刻後,諾亞忽然沉聲問:“你打算在門口站多久?”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。
既然早發現了她,怎麼都不吱一聲?
“安東替你買來了藥,你收着吧。”看他遲遲沒有出門接的意思,方舟主動進了門。
“下回留意着用藥情況,犯起病來怪吓人的。”
諾亞怕平添她的憂慮,并未告知她,先前的藥其實并非意外丢失。
他合上電腦,接過藥,面無表情地道了聲謝。
方舟察覺到他的不悅,仍問:“願意跟我聊聊嗎?”
“你說。”諾亞始終不拿正眼看她。
“有去看精神科醫生嗎?”方舟明知故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