諾亞敷衍地嗯了一聲。
方舟耐下性子勸說:“A藥确實有效,但那隻是治标不治本。它隻能緩解你的軀體化症狀,沒法從根本上解決你的問題。”
諾亞的面色驟然變冷,含糊地應了一聲,就水吞了一粒藥後,鑽進了被窩。
方舟本不喜多管别人的閑事,可想到漢娜的托付,又開口道:“A藥容易成瘾,你不想一輩子都吃藥過活吧?去找一位合适的醫生吧,ta或許能幫你直面問題的本源。”
諾亞改成了俯卧的姿勢,把臉埋進枕頭,明顯一副拒絕交流的态度。
方舟移步至床邊,跪坐下身,“親友的離開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極大的危機,你需要專業的心理幹預。你可以難過,不用逞強,你也不需要獨自面對。”
依舊沒有回應。
方舟見他胡亂吹幹的頭發還未來得及打理,有些亂,便伸手将旁逸斜出的幾縷頭發一一理順。
他蜷曲柔軟的頭發在指間摩挲,手感極佳,方舟竟有些舍不得放下手,忍不住又摸了幾把。
諾亞終于回過臉,定定地看着她。
許是服下的藥起了效用,他微微眯着眼,眼神看上去有些迷離。
方舟被盯久了,有些尴尬,收回了手,移開了視線。
等目光再回到他臉上時,發現他此刻的表情竟帶了幾分委屈。
隻聽他低聲哀求:“你可不可以把剛才飛機上看到的樣子忘記?”
這會兒他跟自個兒生着悶氣,原來是擔心在她面前損了形象。
方舟忍不住逗他:“我會記一輩子的,除非你乖乖去看醫生。”
“我不喜歡見醫生。你陪我去吧。”他的聲音軟糯,竟有幾分撒嬌的意味。
隻見過幾次面,他們目前恐怕連朋友都算不上。這個要求着實唐突。
可看着眼前這水汪汪的一雙琥珀眼,方舟竟鬼使神差般地點頭應下。
她怕再多看一秒自己就會陷進去,匆匆道了聲晚安,慌忙起身。
不想諾亞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,“别走。”
諾亞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她做出這樣唐突的舉動,隻是看到她轉身離開的模樣,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。
方舟心底湧上一絲苦澀的味道。
她憶起她的母親在離異後,不顧她的請求,主動放棄了對她的監護權。在母親遠嫁他國之前,自己也曾這樣抓着她的手腕求過她,可母親仍舊毫不猶豫地抛下年少的她離開了。
如今,别人也這般求她。
她無法拒絕。
方舟輕歎一聲,重又跪坐下身。
諾亞從趴睡改為了側躺,引着她的手往自己腦袋上擱。
方舟沒料到他能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,笑道:“你怎麼跟小狗似的,還要别人摸頭?”
諾亞嘟囔道:“你剛才不是摸得挺起勁麼,也沒見你問我同不同意給你摸了?”
方舟撲哧一笑。哎,摸就摸吧,誰叫他的頭發這麼好rua呢?就當是在玩一隻小狗好了。
随着她輕柔的撫摸,狗子滿意地哼了一聲,閉上眼。
方舟又憶起了丢失的小柴。
她關了光線過于刺目的頂燈,留下一盞牆上的壁燈。
壁燈散發出昏黃柔和的光,灑落在諾亞臉上。
他的睫毛很長,在眼睑下劃出一道道細密的陰影。
平日裡緊抿的雙唇微微翕張。
H家的人雙唇都普遍纖薄,可他的唇卻有着飽滿圓潤的輪廓,看上去很柔軟。
含在嘴裡口感應該很好。
方舟搖了搖腦袋,将這無良的念頭驅逐出腦海。
怎麼又對他胡思亂想了?
方舟已許久未曾這般仔細地觀察過一個男子的面龐,随着他輕柔的呼吸,心髒逐漸變得柔軟。
她忽然感到有些心慌,收回手準備離開,卻再次被拽住。
方才被拽住手腕時,還隔着衣衫,肌膚并未接觸。此刻手被牢牢抓住,肌膚緊貼之處似有電流通過,激得她輕顫了一下。
“别走……”他的聲音含糊,眼神迷離,似乎在看着她,又好像是在神志迷糊的狀态下把她當作了别人。
方舟的心徹底軟了下來,她并不介意做這隻漂亮小狗情感寄托的載體。
“等你睡了我再走,成麼?”
過了許久,諾亞的呼吸漸穩。方舟也泛上了些許困意,想抽回手,又怕弄醒剛睡着的他。
她朝依舊水聲陣陣的浴室瞥了一眼。
Leon是有潔癖麼?怎麼一個澡洗那麼久?
方舟枕着腦袋,打算先眯一小會兒,等Leon洗完出來,她就可以放心撂下諾亞離開。
不想再睜眼已是次日早晨。
她好端端地躺在自己床上,都記不得她是怎麼回的房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