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有大臣們私下議論:“這位可是聖上登基前唯一的皇子,聖上清心寡欲,後宮嫔妃寥寥,子嗣更是稀少,對這長子怎能不寄予厚望?”
故而,今日這楚瑄回京半年來的首次亮相便引來了無數結交奉承。
他并不喜歡飲酒,隻是禮貌性地淺嘗辄止。身後的景羽深知自家公子不勝酒力,看着那些絡繹不絕前來敬酒的人,心中也不免有些擔憂。
正當楚瑄與一位翰林太傅交談之際,他忽然一頓,目光猶疑朝着一個方向投去。
——明華殿門口,沈鶴眼中滿是震驚。
不久前,她獨自一人來到大殿,門口的小太監認出她是楚琰身邊的人,恭敬地領路帶她進來。
可她剛踏進宮殿,一眼便看到那個人,他一襲雲緞月白錦袍,腰束銀紋寬帶,領口一顆瑩瑩圓潤的珍珠緊扣在脖頸處,端莊又風雅。
他的容顔一點沒變,從纖長如翼的睫毛,到挺直的鼻梁、微薄的嘴唇,越描摹沈鶴的心越沉。
即便之前隐約有猜測,但是此刻突兀又直觀地看到結果還是讓她猝不及防。
她聽到他們叫他“殿下”,這個稱呼讓她實在很難與眼前這人聯系到一起。
沈鶴深吸一口氣,轉頭對小太監說:“公公,我忽然想起三殿下讓我在殿外等他的,我便先不入内了。”
“可是,你......”公公話沒說完便見她已經快速走遠,隻好沖她道:“哎,那你别亂跑啊!”
沈鶴不知道楚瑄有沒有看到她,但絕對不能再出現在他眼前了。此刻她是三殿下帶進宮的侍女,若是讓他知曉她的真實身份,那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會與楚琰聯系起來。
她将他捆在椅子審訊、不止一次地用利器威脅逼迫他,還有他在醉仙樓撞見她刺殺趙佑後逃離的場景......
她絕對不能将這些把柄送到楚琰的皇兄手上。
另一邊,楚瑄與交談的太傅辭别,腳步匆匆走出大殿。
景羽一臉茫然緊跟其後,急聲道:“公……殿下,您這是忽然要去何處?”
楚瑄隻對他留下一句:“你留在此處不必跟随,我很快便回來。”
他離開大殿,目光鎖定在一道遠去的背影上。楚瑄确信那個身影他不會看錯,他緊随其後,沿着偏廊小徑一路行至禦花園。
四周愈發僻靜,宮中内侍此刻大多集中在明華殿附近。
他經過一處假山,忽然被人猛地一拉。
一張肅麗又有些兇狠的面孔赫然貼近,她用熟悉的姿勢把匕首橫在他領口,在他反應過來前又迅速給他嘴裡塞進去什麼東西。
“我知道長皇子殿下精通醫術,但牽機毒的解藥天下僅此一份。”
沈鶴緊緊捂住他的嘴,将他抵在冰冷的洞壁之上威脅道。
絕對不能暴露殿下的秘密,她别無選擇——至少,那時的沈鶴是這麼認為的。
其實後來回想,沈鶴覺得她大概是以武力欺壓他慣了,否則以她一貫的沉穩低調的行事風格,絕不會貿然在皇宮裡挾持一位皇子。
“你給我喂毒藥,是為了封我的口?”
楚瑄雙手被她鎖住,聲音低沉,看着她的眼神卻帶着一絲不解和埋怨。
“其實我并未看清,也無法确定你的身份。可你偏又誘我來此,還主動在我面前現身......”
“我誘你?”沈鶴咬牙道:“不是你非要一路從明華殿跟來嗎?”
“我隻看到你的背影,覺得似曾相識......如今,我仍不知你的身份。唔,你身着侍女服飾,應是随某位賓客入宮,你的主子是誰我卻并不知曉。”
“無需狡辯。長皇子殿下聰慧過人,要查一個小小侍女的身份又有何難?但此刻——”
“此刻若我暴露你的身份,你便要以毒藥取我性命?”楚瑄擡眸,目光如炬直視着她
沈鶴冷笑一聲:“怎麼,你不信牽機毒的威力?”
“我不信你會真的這麼做。”
沈鶴心中暗嗤,他憑什麼一副對她了如指掌般的自信?
她正想出言譏諷回去,卻忽然一凜,眼眸微眯,整個人陡然警惕起來,上前一步幾乎緊貼在他身上。
楚瑄身形微微一僵,剛要開口,便又被她緊緊捂住嘴。“噓,别說話,有人靠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