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逸舟疑惑道,“殿下認得她?嘶,我怎麼越瞧越覺得她有些眼熟......”
楚瑄下車從蕭逸舟手中接過那奄奄一息的女子,扣住她的手腕,“脈象微弱,受了重傷且身體極虛。”
他倒出一顆随身攜帶的丹藥給她喂下,觸碰到她幹裂的唇旁才驚覺她的肌膚竟比雪還要冰冷。
“先上車吧,外面太過寒冷。”
沈鶴暈暈乎乎地感覺到自己被抱了起來,在長久冰冷之下驟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,甚至有些灼燙。
雖說這苦肉計隻是權宜之計,但也要做得足夠逼真才能令人信服。一日前,她主動前往守夜營刑房将自己鎖于刑架之上,向來沉穩冷酷的慕平第一次握鞭的手在顫抖。他的臉色很難看,揮鞭時幾乎不敢直視她,她猜自己的模樣一定是十分狼狽。
楚瑄将懷裡的人小心翼翼安置在馬車柔軟的皮榻上,沈鶴等着他開口質問,他卻什麼也沒說,隻是用帕子慢慢擦拭她臉上血迹,又耐心地将她嘴角沾滿霜雪的發絲撥開。
還是蕭逸舟先開口打破沉默:“殿下,我想起來了!這女子不就是那日宮宴上跟在您身邊的侍女嗎?”
楚瑄點了點頭,算是默認。
“……那,她可是您府上之人?”他仔細觀察着楚瑄的神色,斟酌着言辭:“看殿下如此緊張她,想必是您信任之人吧?”
楚瑄尚未回答,沈鶴強撐着身體坐起,聲音微弱沙啞:“我并非長皇子府之人,是我騙了大殿下,殿下今日還不計前嫌救我,我無以為報......”
楚瑄給她遞來一杯溫熱的茶,她緩緩喝下,冰凍的身體一陣暖流拂過。
“那你究竟是何人?這身打扮,倒像是侍衛?”蕭逸舟問道。
她清了清嗓子,慢慢說道:“我是三殿下麾下的暗衛。”
此話說完,馬車内安靜了幾秒,蕭逸舟臉上布滿十足的驚訝。
相較之下楚瑄則顯得平靜,他問她:“為何落得這副模樣?”
沈鶴沉默了一下,“我是逃出來的,我想活命。”
楚瑄輕輕皺眉,蕭逸舟連忙追問:“究竟是怎麼回事?難道三殿下要殺你?”
沈鶴接着他的話繼續說:“不久前,我奉三殿下之命去刺殺一名官員的親屬,如今案子暴露,那官員向三殿下讨要公道,三殿下無計可施便想将我交出。我被暫時關在刑房裡,他們打算明日就将我交給那人。但若我落入仇人之手定會生不如死,我便趁着監管松懈之機逃了出來……”
她看向楚瑄,“大殿下應當知曉我說的那樁案子,一切都源于那日的醉仙樓。”她自嘲扯了一下嘴角,眼裡閃過一絲怨恨,“我盡心竭力為三皇子做事,未曾想他卻過河拆橋,事情敗露便要将我抛棄。我不甘心,不甘心如此任人擺布的命運。”
蕭逸舟聞言,眼中似有不忍,“那你既是逃出來的,三殿下發現後定會派人追捕吧?”
沈鶴艱難地點頭,背後的傷口傳來陣陣劇痛,“我是暗衛,不僅替他殺人,還知曉他諸多秘密。他此刻定已派人在京城大肆搜捕。所以我逃出了城,想要往雲州去,那裡是我的家鄉……”
她越說越脫力虛弱,眼皮漸漸沉重,往日精緻肅麗面孔此刻蒼白如紙,仿如冰雪一般随時會在手心裡融化。
蕭逸舟一拍大腿,“哎!我這表弟也太狠心了些!這可憐的美人對他如此忠心耿耿,他竟舍得讓她送死!”
他一副惋惜心疼的模樣,說:“姑娘,我可以幫你逃出去,不過——嘶,我記得自京城往其餘州縣的路上,皆布有官府的關卡,這等交通要務皆由工部統管,而工部又是三皇子麾下勢力。姑娘若貿然逃離,隻怕難以逃脫他們的耳目......”
沈鶴撐着最後一絲清醒,緊緊攥住楚瑄的衣領,用極微弱的聲音說:“救我,我給你、解藥......幫你對付楚琰......”言罷,她頭一歪,倒在他懷中沉沉睡去。
“哎,這......這怎麼就昏過去了。”
楚瑄用手背試了試她的額頭,“有些發熱,應是過度疲累,休息會兒也好。”他将她緩緩放平在軟榻上,用絨毛裘氅将她蓋好。
“也是,這冰天雪地又身受重傷地奔命了一宿,就是鐵打的也扛不住啊。”蕭逸舟歎息一聲,“瞧着真是可憐,我都想把她帶回去救她一命,我這人生平最見不得美人受苦......不過你也知道,我與三皇子是表親,雖然此事我大不贊同他,但也不好公然違逆他,況且若是将這姑娘養在我府上,怕是很難逃得過三皇子的視線。 ”
他悄悄觑了眼楚瑄的神色,“唉,所以說,再憐香惜玉也不能把我自己給搭進去嘛,依我看,不如就近找個隐秘點的林子将她扔下去,盡量幫她别被抓回去,至于接下來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造化吧。”
楚瑄目光一直低垂着停駐在她甯靜安詳的面孔上,良久,就在蕭逸舟以為他無動于衷的時候,他緩緩開口:
“我要帶她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