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從今往後,這世間沒有守夜營的暗衛沈鶴,隻有長皇子楚瑄身邊的侍女沈鶴。”
“本王需要你委屈一二,用苦肉計取得他的信任,潛入長皇子府作為本王的耳目。”
“至于醉仙樓殺害趙佑的刺客,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無名小卒,被本王拘押後自裁身亡,屍首任由趙叢翰處置。”
這是楚琰告訴她的原話。反正那日醉仙樓除了斃命的趙佑外沒人能認出她的真容,而整個京城,除了楚琰的人外也沒人認得沈鶴的真容。交出一具屍體,隻要楚琰承認那就是他最愛重的那個暗衛,趙叢翰和太子也無話可說。
至于如何讓楚瑄配合,楚琰替她編造了一段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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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月初七,蒼穹如洗,雪霁之後的景象愈發清朗澄淨,陽光斑駁灑落路邊皚皚積雪之上,猶如碎銀滿地熠熠生輝。空氣中流淌着一股冰雪初融的清冽涼意,沁人心脾。
楚瑄一襲裁剪得體的月牙白雲緞衣,比之樹梢皓雪更加般高潔無瑕,青絲如墨與白緞交相纏繞,仿若一副缱绻飄逸的水墨畫卷。
他眼眸清澈如泉,靜靜凝視着不遠處,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人。
片刻之後,一個藍衣束發、英姿勃發的男子現身,寒冬時節他手中竟還執一柄扇子,高舉着手招呼。
“哎!大殿下,你怎來的這麼早啊,沒久等吧?”
楚瑄神色溫和,聲音清潤:“沒有,我也剛到不久。”
他身後的景羽微微撇嘴,心中暗道:公子等了你快半個時辰,說好巳時相見,明明是你主動相邀卻遲到這麼久。
“蕭公子,你邀我出來,卻不說去做什麼。如今我已來了,可否告知我們到底是要去何處?”
蕭逸舟卻笑道:“哎呀,數年未見,殿下怎地與我如此生疏?叫我逸舟便是。昔日你赴北地之前,我們在京中關系何其親密,還時常一起品茗談天,殿下還記得嗎?”
從前他與蕭逸舟确實較為親近,卻也僅是與同齡之人相較而言。楚瑄性格清冷喜靜,與京中那些紙醉金迷,奢靡做派的官家子弟沒有共同語言。而蕭逸舟灑脫曠達不拘小節,喜好遊曆山水,待人也爽朗,二人偶有交集,聊一聊見聞,關系還算不錯。
但這種關系也遠達不到他口中那般“交情甚笃”。今日蕭逸舟主動相邀,而且還是再三懇求,他也是頗感意外。
“放心吧殿下,我今日邀你出來單純是為了遊玩,别無他意。你回京這麼久,我二人都未曾好好叙舊呢。”蕭逸舟将他引到馬車前,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,“走吧,我們先去京郊。”
“京郊?”楚瑄詫異,冬日一片偏遠荒涼的地方,能遊玩什麼?
蕭逸舟嘴角勾起,神秘一笑道:“殿下還不知道吧,京郊東邊行五公裡,有一片廣袤的湖泊,冬日湖面冰封數裡,景緻絕美!即便是我這種見慣好山好水之人亦覺美不勝收。人行走于冰面之上,可鑿一小洞,垂絲釣魚,這便是我昔日遊曆北方時見聞的一種玩法,叫做冰釣。殿下曾在北疆多年,想必亦是有所耳聞吧?”
楚瑄說道:“北地氣候不比京城宜人,冬日更是嚴酷,若非必要人們大多不願外出。”邊疆百姓連年征戰,生活艱辛貧苦,但求冬日莊稼無恙得以果腹,哪還有閑情逸緻冰釣?”
蕭逸舟的興緻卻絲毫沒有被打擾,依然興緻勃勃道:“那正好,說明殿下沒有試過,我們今日正好去嘗嘗鮮。”
景羽忍不住道:“可是殿下,您的身體......這麼冷的天,還要去冰湖......”
蕭逸舟聞言一怔,似乎沒料到還有這一樁。楚瑄道:“無妨,還不至于如此孱弱。逸舟既有此雅興,又誠摯相邀,那便去吧。”
二人上了馬車,啟程出發,很快便駛出京城。馬車并未走官道,而是拐入一條林間小道,兩旁皆是枯樹與厚雪。
蕭逸舟說:“走此路更快,我往日出城經常這麼走。”
冬日路滑,馬車緩緩行進着,楚瑄與蕭逸舟便一邊喝茶一邊閑談。蕭逸舟頗為懂得享受,家中專門打造了一輛豪華寬闊的馬車,車上案幾茶酒一應俱全,甚至還有溫酒的小爐。他也是個開朗健談之人,滔滔不絕聊起這些年的遊曆經曆,聽聞楚瑄說到北地的高山雪原,也是心神向往的感慨有生之年定要親眼一睹那萬仞雪峰的壯麗風光。
——忽的,馬車驟然一停,馬兒被疆繩勒得一聲嘶鳴,車内杯碟碰撞一片叮當。
“怎麼了?外面何事發生?”蕭逸舟穩住身形,立刻去掀車簾。
車夫結結巴巴說道:“公子,前、前面有個人,是個女人,渾身是血......”
蜿蜒小徑上,覆滿霜雪,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躺在地上,滿身都是觸目驚心的鞭痕,鮮血紅殷殷的融進白雪裡,紅白交織分外刺眼。
蕭逸舟兩步跳下車上前查看。與此同時,楚瑄也撩開車簾,一眼便認出地上的女子,眼底蓦然劃過一絲訝異。
蕭逸舟将女子扶起,露出一張蒼白且布滿灰塵的臉,一旁的景羽瞪大了眼睛:“公子!這不是…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