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鶴心頭猛地一跳,楚瑄整個人無力地倚靠在她身上,沉重的呼吸間夾雜着壓抑的咳嗽聲
"我帶你離開。"她聲音發緊,不遠處卻忽然傳來兵刃相接的脆響。
隻見段瓊月突然吹響骨哨,刺耳的聲音劃破夜空。霎時間,數十名披堅執銳的士兵從外湧入,與匪寇搏鬥厮殺起來。
沈鶴眼睛一眯——這些士兵甲胄制式特殊,并非京城巡衛,倒像是将軍府的私兵。他們訓練有素,有條不紊地聽從段瓊月的指揮,迅速展開圍攻之勢。
"轟——"
段瓊月目光如炬,一箭射穿油桶。霎時間,這座被圍牆搭建的”匪寨“”陷入一片混亂。沖天火光瞬間吞噬了半邊屋檐,熱浪裹挾着木屑撲面而來。
沈鶴拉着楚瑄疾退數步,混亂中她從一具倒地的屍體上抽出一柄染血的長刀,刀鋒所過之處毫不留情。一路上遇到匪徒,便手起刀落,幹脆利落。
衆人皆自顧不暇,根本無人留意到他們。
逃至院牆缺口時,沈鶴回頭,剛好看見段瓊月被那領頭的虬髯大漢的雙斧逼得連連後退。斧刃寒光閃過,力量上的差距逐漸顯現,女子手中的短劍已現裂痕,漸漸落于下風——
"殿下還能撐住嗎?"沈鶴扶着楚瑄靠坐在牆角,掌心觸到他冰涼的指尖。她記得他向來随身攜帶藥物,顧不得禮數,直接伸手在他的腰帶裡摸索起來。
"是這個嗎?"
楚瑄虛握着藥瓶,額前碎發已被冷汗浸透,唇角扯出一個安撫的笑:"你先去幫忙吧。我在這裡休息一下。"
火光映照下,他蒼白的唇色看得人心驚。沈鶴心中一緊,用力握了握他的手,"我很快回來。"
數十步外,段瓊月與那匪首激戰正酣,斧刃寒光壓着她顫抖的短刀正一寸寸壓下,眼看就要落到肩頭。
沈鶴驟然揚手,長刀破空而出!
刀鋒如電,精準擦過首領的膝窩。那人悶哼一聲,膝蓋一軟,力道驟洩,踉跄跪地。段瓊月趁機擡腿猛踹,局勢瞬間逆轉。
段瓊月回頭,待看清是沈鶴,眼中閃過一絲訝然:“是你?”
沈鶴沖她颔首,緊接着沖進戰局,刀鋒橫掃,順勢逼退兩名撲來的匪徒。
一個黑甲侍衛趕到段瓊月身邊幫她清敵,抽空問道:“小姐,此人是……?”
段瓊月目光掃過沈鶴的身影,勾了勾唇:“果然沒看錯,她的身手可比宮宴那日藏得深多了。”
很快,戰局漸定。段瓊月帶來的雖是人手不多,卻個個精銳,匪衆本就烏合之衆,見首領被擒,更是潰不成軍,轉眼間逃的逃、降的降,厮殺聲漸歇。
段瓊月收劍入鞘,終于側目轉向沈鶴:“你怎麼會在這兒?”
沈鶴道:“今日路過長安坊,碰巧救下一個被拐出逃的孩子,是他帶我尋到此處。”
段瓊月眉梢一挑,“路過?這個時候你不該在長皇子殿下身邊,反倒出現在這市井坊巷?”
“我隻是長皇子府的客人,段小姐應當知曉,我原是琢光的醫女,來京城之後,便在長安坊坐診行醫,也算盡些綿薄之力。”
這倒不算假話,這些日子她随楚瑄義診,還學了不少醫術。眼下情勢所迫,暫借他“神醫”的名頭一用,他應當不會介意。
段瓊月驚訝了一瞬,“原來坊間傳言的‘活菩薩’神醫竟是你啊!”她抱了抱拳,“想不到沈小姐如此大義,從前倒是我失敬了。”
沈鶴問:“那段小姐呢,此行是來奉命剿匪?”
段瓊月掃視了一圈滿地狼藉的戰場,“算不上奉命,我是瞞着我爹,私自調了府兵出來的。”她頓了頓,從懷中抽出一封信箋晃了晃,“将軍府近日收到一封匿名檢舉信,說這裡是匪寇的據點。我爹不肯多管閑事,我便自己來了。”
匿名信?
沈鶴眸光一沉。尋常百姓若遇匪患,要麼報官,要麼擊鼓鳴冤,即便官府被買通了不作為,也斷不會想到去找将軍府——更無法笃定段瓊月一定會出手。
這封信委實來得蹊跷。
段瓊月見沈鶴沉吟不語,以為她在質疑自己的舉動。
“怎麼,覺得我越權行事?”她抱臂而立,“我帶的可都是合理豢養登記在冊的府兵,行的是剿匪安民造福百姓的義事。你該不會要去告我一狀吧?”
“當然不是,段小姐多慮了。”沈鶴目光落向那名被捆縛的匪首,話鋒一轉,“隻是,這些落寇你打算如何處置?送官嗎?”
“自然是移交官府了!”段瓊月不假思索道。
沈鶴思忖,段瓊月應當不知道巡衛營的魏翊與這夥匪徒早有勾結,若将人送官,魏翊必會斷尾求生,線索就此中斷。
她提議道:“這夥匪徒規模不小,背後定不止這一個據點。段小姐,不如趁現在逼他吐露上下線,一網打盡?”
段瓊月遲疑:“這……該是官府的事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