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鶴:“你今日擅自調兵前來圍剿,雖說是一片好心為民除害,但終究越權行事。段将軍知道了恐怕也要責罰,不如索性将錯就錯,徹查到底。屆時功過相抵,反倒是一樁功勞,旁人也不好再說什麼。”
段瓊月想了想,覺得沈鶴所言确實在理。今日她行事已然沖動,最擔心的便是被父親發現。與其畏首畏尾等着被父親責罰,不如将功補過讓父親刮目相看。
"段晖!"她對身旁那個黑甲侍衛下令道,"用軍中審訊細作的法子,好好審一審這個頭領。"她睨了眼被五花大綁的匪首,眼神冷厲:"務必讓他吐個幹淨。出了事,本小姐擔着!"
軍營的審訊手段向來狠辣。不多時,昏暗的屋内便傳出撕心裂肺的哀嚎。待段晖提着染血的鞭子出來複命時,那匪首已然供出了魏翊的名字。
段瓊月聽到這綁匪竟指認出巡衛營統領魏翊的名字,心中一驚。她瞬間意識到此事牽連甚廣,背後恐怕水深得很。
沈鶴看出她面露難色,主動開口道:“段小姐,若你信得過我,不妨将此事交給長皇子府處理。”
段瓊月眉頭緊蹙。她知道魏家是太子黨羽,斷不能将人交給巡衛營,可若交到三皇子一派手中,也無異于陷入黨争漩渦,并無區别。思來想去,唯有素來中立的長皇子楚瑄最為妥當。他素有公正仁義之名,況且今日沈鶴也參與了此事,還救了自己一命。
“那你能保證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,不徇私舞弊,還百姓一個公道嗎?”
沈鶴向她保證:"段小姐放心,我這就回府禀明殿下,立刻派人前來接手此事。"
......
沈鶴穿過混亂的院落,在角落處找到了楚瑄。她先前特意扯了件綁匪的披風給他遮掩,可楚瑄似乎嫌髒,此刻那件沾滿血污的袍子被扔在一旁,自己靜靜地靠着牆。
沈鶴上前去扶他,指尖剛觸碰到他的肌膚,便覺異常冰涼。“殿下,這身子怎的一會兒熱一會兒冷?”
楚瑄掩面咳了一聲,“我方才調息服藥皆無濟于事,這症狀……像是被下了藥。”
“什麼?”沈鶴一聽,睜大眼睛。什麼藥?又是何人所為?
楚瑄握住她的手,輕聲說道:“沒事,先别聲張,我們先回府。”
好在長安坊與王府的距離不算遙遠。阿祿和景羽看到楚瑄這般模樣,皆大驚失色。阿祿立刻抱着一條大絨裘氅匆匆跑過來,将楚瑄緊緊包裹住。
“殿下,又是寒毒複發了嗎?”景羽焦急地問道,“這次怎麼發作得這麼急?”
沈鶴剛要開口楚瑄被人下藥之事,楚瑄卻輕輕捏了捏她的手,微微搖了搖頭。
阿祿說道:“殿下您稍等,我這就去為您準備藥浴。”
沈鶴心下疑惑,跟着衆人穿過回廊,這才發現,香雪齋後的竹林深處竟藏着一處溫泉浴室。
氤氲的熱氣裹着藥香撲面而來,繞過屏風,一層層紗幔,隻見漢白玉砌成的浴池中,水面飄浮這雪蓮花瓣,将一池碧水染成淡淡的乳白色。
阿祿一邊指揮侍從添藥,一邊解釋:"北疆雪蓮生于極寒之地,藥性冷,遇熱反而能調和陰陽。殿下的病症,靠這個能緩解不少。"
待衆人都退去,沈鶴正要轉身出去,忽聽楚瑄的聲音混着水汽傳來:"阿鶴,扶我一下。"
沈鶴猶豫了一下,還是走過去扶起他。随着他的起身,那件白絨裘氅順着他的肩頭滑落。楚瑄手指在外衣扣間艱難摸索,可他的手似乎綿軟無力,怎麼也解不開那枚玉扣。
“我來吧。”沈鶴伸手。
楚瑄垂下手,任由她動作。沈鶴幫他脫掉外袍,觸及裡衣系帶時,頓了頓。
他輕咳一聲,自己攥住了内衣領,輕聲道:“這個就不必了。"
他緩緩步入藥池,乳白色的藥湯漫過月白裡衣,像雲霧纏繞着雪山,與他的衣衫幾乎融為一體。
水波蕩漾間,濕透的衣料勾勒出清癯的輪廓。直至水位漫過胸膛,楚瑄将頭輕輕靠在池壁上,緊繃的肩線終于緩緩舒展。
"可好些了?"沈鶴跪在池邊俯身詢問。蒸騰的熱氣給楚瑄蒼白的臉龐烘得薄紅。
但至少有了血色,比剛帶他回來時那煞白如雪的模樣好了太多。
他低低的嗯了一聲。
那便好。她正要起身告退,忽被一隻濕漉漉的手握住手腕。
垂眸望去,楚瑄仰起的臉龐近在咫尺,水珠順着他的下颌滑落,沒入半敞的衣襟。打濕的發尾柔順地貼胸前,随呼吸起伏的水面若隐若現。
一池春色,霧氣缭繞,朦胧氤氲。
沈鶴慌亂移開目光。
楚瑄的眼神卻緊緊凝望着她,眸中倒映着搖曳水光,漣漪一般,将她的影子一圈圈纏住。
“阿鶴,留下陪我一會兒吧,我有話要對你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