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分不清是烏鴉還是些什麼其他鳥類的叫聲,戚雪迷惘躺在床上,那叫聲和一個低沉的喘息交雜在一起,緊緊霸占着她全部的注意力。
已經是第三次了。
幾天前的夜半時分,她莫名出現在這陌生的地方,昏暗的視線,若有似無的熏香迷得人神志不清,還有一雙力量強橫的手臂,掰開她蜷縮的四肢,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。
戚雪打小便是多夢的人,光怪陸離,形形色色,但往昔夢裡皆是旁觀者,至多不過走馬觀花,便會潦草醒來。
不像這一次,那人的體溫結實熨帖着,完整壓制住她,起先戚雪還當是夢的時候反抗意識并不算太強烈,後來很快痛覺便激得人不得不分清現實與夢境。
她躬着身子像一隻試圖蜷縮保護自己的軟體動物,無論如何也無法縮回殼裡。疼痛刺激着大腦,讓她清醒意識到自己身上正在發生的事情,那人的力氣太大,且沉默寡言,任憑她如何扭動掙紮,換來的都是一言不發的鎮壓。
戚雪用力回憶着睡前的情形,試圖理清些前因後果,但身上的鈍痛太逼人,即便再如何咬牙,最後思緒還是被重重擊潰,她眼角被激出了溫熱的濕濡,顫着嗓音求饒:“救命……”
這一刻根本無暇去想誰是施暴者,她隻想痛楚輕些,讓她能快些熬過去。
那人還是沒有出聲,隻抱起她的後背,安撫一般抱進懷裡,他扣着她後腦的發絲,讓她枕在手掌中,動作卻絲毫沒有憐憫減緩的意思。
戚雪躬着腰,身段再柔軟也無法真的在這樣的狀态下與他抱緊,她肩背被抵着,腹前卻空蕩蕩,反倒成了更難受扭曲的形态。
這種磋磨不知持續了多久,戚雪咬牙忍耐着,而後混沌的思緒猛一睜眼。
她兩頰肌肉酸脹,神情恍惚,劇烈喘息良久後才慢慢聚焦看清了眼前的陳設——
這分明就是她的房間,她真是從自己床上醒來的。
戚雪猛地彈坐起來,身上的酸痛,還有那被侵略過的不适,昨夜根本就不可能是夢。
“譚叔,譚叔!”戚雪急匆匆攏好衣服,“昨晚上——”
小小的四合院位置不大,出了房門便能看見緊閉的大門和院裡正在掃落葉的老伯。
“诶,少東家,你怎麼就穿這麼點,入秋了,這秋風啊厲害着呢。”譚叔拄着掃帚,滿臉憨厚,氣色也好,臉頰常年紅撲撲的,尤其不顯年紀。
戚雪是氣得太急了,這會回過神來,話壓在嘴邊上說不出口了,壓下火氣咬牙搖頭道:“沒事,昨晚上好像聽見阿黃在叫,你有聽見嗎?”
“有嗎?我瞌睡死,那可能是起風了吧,樹葉子沙沙的驚着它了。”譚叔自說自話,深以為然,轉頭接着掃地去了,“怪不得這一地的葉子呢……“
又是一陣秋風起,戚雪冷不防打了個哆嗦,心道絕不會放過這淫賊,她攏緊衣服,又疾步往緊閉的大門去。
門栓早上還沒被打開,推起來很結實,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迹。
拴着鍊子的大黃狗老遠就開始搖尾巴了,吐着舌頭在戚雪跟前來回打轉,她如願往它頭上揉了一把,心中的疑窦越深。昨晚上壓根就沒聽見狗叫過,即便是初時她睡得沉,但以大黃看家護院的本事,就算是鎮子裡的熟人摸進來,黑燈瞎火的,它不叫得把所有人都鬧騰起來是不會罷休的。
但她從頭至尾,清醒着疼痛着,一聲都沒聽見過。
戚雪眯起眼,視線落回四合院的另外一邊,心想難不成是有色膽包天的内鬼?
他們家是鎮裡唯一的酒莊,規模不算很大,有五個長工,其中兩個前幾日跟着父兄一道走商去了,留在院子裡的加上譚叔也不過六人。
戚雪讓譚叔将人都叫了過來,挨個的進屋,借着年關清點的由頭問話。
“少東家。”第一個進來的是個年輕小夥,名叫蘭塔,今年初春從儋州逃荒過來的,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統,生性有些容易拘謹,平日裡話少,除了必要的彙報,幾乎都不怎麼敢與戚雪對視講話,現下處在同一個屋檐下,他緊張地搓着大腿,叫了她一聲之後便垂下了眸子。
“嗯,坐。”戚雪正坐堂中盯着,首當其沖懷疑的就是他。
戚雪看着他閃躲的神色,便又坐實了幾分疑慮,心中愠怒,面上仍是不動聲色,冷聲道:“你來我這酒莊算起來也有五個月了,幹活勤快,心也細,從沒出過什麼差錯。”
“有……是有五個月。”蘭塔顯得有些唯諾。
“咱們鎮地方小,規矩是不多,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,你若是有什麼胡地帶來的臭毛病……”戚雪的眼瞳盯着他,一邊從少年的肩背身形掠過,胡人的少年身體發育早,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,瞧着已像二十出頭了。
但好像比起昨夜那人,身形還是有些差異。
戚雪沒把話說盡,蘭塔就吓得噗通一聲跪下,驚惶結巴道:“少、少東家,我、我母家的朔月祭奠在周律裡是通行的,真、真的,不信的話您可以去縣裡府衙問問,不、不用府衙,譚叔、譚叔也聽過的、”
少年哆嗦着害怕被論罪,也害怕被主人家趕出去,重新過回餐風露宿的日子,“我是拿到外頭河邊去祭奠,沒在院子裡,這樣也不可以嗎?少東家求求你,别趕我走。”
聽他這麼說,戚雪才想起來昨晚上好像真的是個朔月之夜。
胡人的朔月夜祭奠,她從前是聽父兄說過的,一般一年一次,月份不固定,按每個家族族譜規定的習俗時間來。
譚叔前幾日跟她提過一嘴,說蘭塔問過他附近哪處水邊人少點,她知道這事,隻是最近事忙,忘了日子。
戚雪原就覺得他的身形差了點意思,這會兒疑慮被打消了不少,雖仍有嫌疑,但也不至于一竿子打死,便先讓蘭塔起來出去了。
少年戰戰兢兢離開後,戚雪又象征性叫了幾個人進來問話,旁敲側擊問了些昨晚的時間和聽見的動靜,但并無所獲。最後得出的結論竟是,若非是昨晚那痛楚和體溫太真切,連她自己都覺得會不會根本就沒人進來過,其實就是荒誕一夢。
戚雪揣着滿腹狐疑回了自己房間,想不明白又再仔細檢查了一遍門窗與被褥的痕迹,那人行迹非常小心,什麼痕迹都沒留下。
她重新躺回床上,深吸一口氣,凝視着頂上的房梁,慢慢回憶昨晚的情形。
他擡起了她的腿,摟着她的腰,将手掌按在她腦後,指腹慢慢摩挲,好像覺得将臉埋進他的頸窩就能安慰到她一樣。也正因如此,她貼着皮膚聽見了他喉中喘息,還有脈搏跳動的聲音。
戚雪猛地回神竄起來,有些後怕剛才那沉浸式的感覺,好像整個人就直接回到了那種狀态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