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聲音撞進腦海中,戚雪猛地意識到,是他。
他又來了,他根本就沒有被佛珠鎮住,他還讓她有了身孕。
巨大的恐慌将戚雪淹沒,幻想着自己肚子裡活動的是什麼樣的怪胎,是狐狸,是會讓她永世不得超生的詛咒。
戚雪無法将脖子上的束縛掰開,無力将他抓着,顫巍巍回頭,幻想在這一刻具象化成了一個人性化的狐狸腦袋,有着狡猾溫柔的眼神,靜靜凝視着她。
心跳驟停,戚雪吓得驚醒彈坐而起。
冷汗幾乎要浸濕寝衣,戚雪劇烈喘息着,久久無法從夢中的驚吓回神。
起伏的胸膛在戚雪無意瞟見自己手腕時候定格住,她的腕心很白,所以上面出現任何東西都十分顯眼,透着藏青色血管的皮膚之上,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冰棱形狀的色塊,周圍還飄了一圈血絲般的發散紋路。
直覺讓戚雪認為這東西和她夜晚夢魇中的那個男人有着莫大的關系,用力擦了幾下,揉紅了皮膚,那層印記紋絲不減。
外面的雞已經打鳴了,逐漸傳來夥計敲敲打打收拾準備開張的聲音,戚雪用布條将那晦氣的印記纏了起來,這才穿了衣裳開始洗漱。
院子裡全是落葉,夥計們個個低頭悶聲不吭,戚雪看在眼裡,覺得雖然隻離開了兩日,但好像鎮子裡發生了好多事情一樣。
譚叔找過來的時候看着她欲言又止,那神情看得戚雪也一并跟着緊張起來,譚叔跟了他們家許多年,向來有話直說,戚雪從未見過他如此吞吐。
“少東家,你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的呀……”他的躊躇最終化為了這樣一句感歎。
“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?”戚雪的疑窦更盛。
譚叔歎息道:“那天你走了之後,鎮上就發生了好多怪事,王麻子路過肉鋪的時候,搶了籠裡的雞,咬了脖子生啃。王麻子那個人你也知道,從來最是點頭哈腰不得罪人的,那日好幾個人上去拉扯,都被他滿口是血的罵開了,具體罵的是什麼,也沒人能聽懂。”
戚雪眉頭緊鎖着,王麻子是明府燒火的小厮,這一個兩個的接連着瘋,跟明府那狐狸胎肯定脫不了幹系。
“但這還不是最要緊的,那天晚上,好多人都聽見了小孩的哭聲。”譚叔說着聲音都在打顫,“然後第二天早上、早上、”
“啊——啊——!”
話音未落,門口傳來尖叫聲,晨起開門的窦大娘連滾帶爬摔了個屁股墩,手腳并用往回爬:“外面、外外、”
她口齒不清,很快前去扶她的蘭塔也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被釘在了原地上。
戚雪心裡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妙的直覺,強壓着恐懼趕上去看了眼,門口躺了隻死雞仔,是那種半大不小還沒長成的小公雞,被咬得血糊糊的,毛發黏在半幹的紅黑裡,散發着難聞的氣味。
趕上來的譚叔面若死灰,瞪大的眼珠慢慢挪動到戚雪身上。
戚雪被這一眼盯得毛骨悚然,其實他們這種小鎮子,死些雞鴨鵝再正常不過,她不明白為什麼譚叔會怕成這個樣子,朝周圍追問了一圈:“到底是怎麼了,能不能來個人說清楚?”
最先出聲的反倒是蘭塔,膽怯道:“少東家,這個是、是、狐狸下聘、”
“住口!”譚叔一口呵斥住他,抄着掃帚往外狠狠扒拉幾下,“還做不做生意了,還不趕緊把門口收拾收拾!”
即便沒有聽全,戚雪也已經約莫猜到個大概了,還來不及細問,忽地瞧見門軸邊上趴了張臉,瞪圓了眼滿臉好奇盯着她,是那已經瘋了的崔家婆子。
她咬着手指,神情看起來有些像個小孩,戚雪下意識就想趕她走,結果她自己反倒先咯咯笑起來,拍着巴掌,彎腰沖戚雪做了幾個恭喜的手勢,很快就跑走了。
戚雪僵在那,聯想到剛才蘭塔說的什麼狐狸下聘,臉色很難好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