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知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表情,總之落在阿巳眼中應當是多少有些怪異的,他湊近了些打量着她的眼睛,“這樣都不肯說?我越發好奇了,有如此難以啟齒?”
戚雪不敢直視他那透徹的眼,耳根有些發燙,“起初……”
話到嘴邊,阿巳伸手打斷,他的食指停在戚雪面前,“不想說的話就不勉強了。其實夢的話,無需太較真。”
他這話看似體貼,戚雪卻有苦難言。
阿巳溫和笑着,“若不影響你的生活起居,這夢便是一直做下去倒也無妨。”
怎麼無妨,如何無妨。
戚雪自覺臉色必定發苦,才發覺阿巳這話說出來大約是試探她的,但他卻也真的沒再繼續往下追問了,她都還沒看清楚他的動作,一花眼便見男人已然越過她輕巧上了馬。
他身量極其靈活,方才并不是被戚雪攔住,不過好奇心使然,才願意停下來聽她多講兩句罷了。
戚雪心裡開始有些發緊,拽着他的缰繩一角妥協道:“我說。”
“不急這一時半刻的。”阿巳卻忽然想到了山下的酒,眼睛發光邀請她,“酒瘾犯了,戚姑娘不如跟我去小酌幾杯,暢聊不遲。”
戚雪愣了愣,有些跟不上他這般跳脫的節奏,“喝酒?我家便是酒莊。”
“是嗎,你親自釀的?”阿巳有些驚訝。
戚雪啞然搖頭,“從前是,但現在大多都是長工夥計在操勞,不算出自我手了。”
“那沒意思。”阿巳笑了笑,“若是你親自所釀,得去好好嘗嘗。若不是,便也不過平平無奇,必定不如我帶你去的。”
他那笑在夕陽下被影子愈發強調了五官的輪廓,生動俊美,戚雪在其眼中看出了燦爛之意,好一雙明亮的眼睛,好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。
她有求于人,即便心中再急,也隻能跟着他走了。
阿巳又将戚雪帶上馬去,不疾不緩下了山。
明府的棺椁葬下之後,大寒山上那詭異的鬼打牆便也随之消失了,二人騎在馬上順利下了山,山下的那座旬陽城很大,他們繞着城牆進到正門的時候,天色已經完全黑了。
還沒到宵禁,但街上也沒什麼百姓了,前頭燈火通明的地方飄來陣陣脂粉香味,戚雪雖沒太到這些富庶地方來過,但也曉得這種豔麗非常的花樓,都是有有錢人尋歡作樂的地方。
大黑馬慢悠悠往前走着,她心道莫非這阿巳說的竟然是花酒?
他雖偶爾不太着調,但看着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,莫非實則内裡是個花天酒地之輩?
戚雪一直沒吭聲,直到馬兒勻速經過了這座香風陣陣的花樓,她才松了口氣。
“咱們這是去哪?”戚雪抿着唇,還是忍不住回頭問了一句。
“到了你就知道了。”他嘴角噙着笑,存心要賣關子搞懸念,似是對他所謂的‘美酒’格外有信心。
戚雪對旬陽城不算很熟,但家裡的買賣是這個行當,大緻也知道幾家酒肆。但他帶她去的卻并非戚雪知曉的那些當地有名的鋪子,而是一家看起來其貌不揚的,街邊的小酒館。
阿巳找老闆要了二斤高粱酒,拿小壇封好口,又再翻身上了馬。
“抱着。”他不好拉缰繩,将酒暫時放在了戚雪懷裡。
她隔着紅封嗅了嗅,香氣和尋常高粱酒沒什麼特别出彩的,“你就是想喝這個?”
“當然不是。”阿巳嘿嘿一笑,策馬帶戚雪往城東偏僻處去。
越往前便越是靜谧,月光照着半死不活的枯樹,周遭已經有些看不清路了,戚雪揣着酒壇心裡開始有些打鼓。到底是萍水之交,其實她與阿巳也不過相識一日罷了,雖然有求于人,但他這行為也實在太過怪異。
“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喝酒?”戚雪思慮再三,還是再次發問。
“噓。”身後的男人拉停了缰繩,取過了她懷裡的那壇酒,在手中晃了晃,然後停下,等問路一樣。
“你……”戚雪驚訝回頭想看看他的表情,但沒趕上,他已經眯着一隻眼找到了方向:“這邊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