琉生:“是,少主。”
随後兩妖消失不見,桃花林恢複了一片寂靜,似乎無人來過。
*
妖界的時間是晝短夜長。現在人界大約還是傍晚,此處就已經天黑了。
溫暖的小室内,燈光有些昏暗,辯不出是什麼動物的頭骨做成的香爐燃着,細碎的月光透過窗子灑在鋪着毛毯的床塌上。
而此處,季渺渺把蕭無際壓在身下,赤色與素色的衣擺纏繞,看似暧昧,一把玄黑的匕首卻架在蕭無際脖前。
她微微淺笑,手上力道卻不減。
“所以,蕭長老隐聲匿迹這些年,是變成狐狸精,來妖界懲惡揚善了?”
蕭無際漫不經心地用手指纏上她的發尾,嗓音有些沙啞,缱绻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四下一片寂靜,季渺渺沒說話,仿佛在打量他。
而蕭無際忽然開口:“渺渺,你這樣威脅我,我有些受不住。”
不知為何,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莫名其妙了,每當季渺渺帶着敵意攻擊自己時,一股令人顫栗的快感便湧過全身。
所以他故意留着她帶給自己的傷疤。
比如數月前她捅他的一刀,他明明可以治愈,卻非要留下傷疤。
不過季渺渺沒有注意蕭無際晦明變化的小心思,她忽地感覺自己的腰肢被什麼東西緊緊纏住,低頭一看,幾條赤色的狐狸尾巴正在她腰肢處繞來繞去。
毛茸茸的,有點癢。
季渺渺:“……”
忘記他現在是有尾巴的狐狸精了。
而面前人似乎沒有察覺自己的尾巴在動,正經道:“有些事情我不想瞞着你,但是渺渺,你這麼聰明,世界上沒有你看不明白的事。”
“也許你現在正在做很危險的事,走一條很危險的路,我不會攔你,你想做什麼都可以,我會幫你。”
“即便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也能做得很好,但你就當……”
說到這裡,蕭無際的聲音忽然頓住。
他的眼神忽然暗淡。
就當,可憐可憐我,已經錯過了千千萬萬。
我絕對,絕對不會再錯過你了。
……
季渺渺眉頭微蹙,問他:“就當什麼?”
隻見蕭無際忽然笑了一聲,“未婚妻,你說呢。”
季渺渺想起他在桃林裡喊了自己一聲“未婚妻”,還是當着宮懷瑾的面喊的。
她知道他是在幫自己,給自己找了一個留下來的借口。
她确實需要,雖然她有其他辦法,但她想不到比這更合适的方法。
既能光明正大找人,亦能有一個不被懷疑的身份。
可她想不明白,她和蕭無際第一次見面是在東海,也僅僅是過了兩三個月。
她不認為這麼短的時間能讓一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,毫無保留。
她也不認為她身上有什麼值得他圖謀的東西。
而且,有時候她對他下意識的舉動,比如東海上給他的那個巴掌,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何會這樣做,她當時明明可以用其他更好的方式出手。
她盯着蕭無際壞笑着的狐狸眼。
卻發現一絲可怕的熟悉感。
一陣頭暈目眩,她心髒重重跳動了一下。
砰。
狐狸……
狐狸面具。
一個少年帶着狐狸面具,壞笑着喊她“渺渺。”
腦海裡一句句“渺渺”傳來。
季渺渺回過神來死死盯着蕭無際的臉,手背上的青筋凸起,她握着刀的指尖微微顫抖,聲音仿佛帶着冰渣子。
她說:
“蕭無際。”
“你第一次見我,是什麼時候?”
聞言,蕭無際沉下臉,不顧季渺渺手中利刃,握上她冰冷的手,幾乎沒有思考便開口。
“大概是十年前,那時我和你父親是至交,有一次我傷勢太重,被仇人追捕,便到你家躲了一段時日。”
“當時我日日帶着面具,後來仇人被我殺死,我離開你家後,便再也沒見過你,包括你父母。”
“再一次見你,便是在東海,你當時沒有認出我,我隻當是因為那時的我帶着面具……”
蕭無際語速不慢,呼吸也變得急促。
他本以為,季渺渺隻是不記得他。他帶着面具,她認不出來很正常,而且他當時很狼狽,也沒給季渺渺留什麼好印象,因此蕭無際也沒有提起這件事。
可現下看來好像不是這樣。
見季渺渺不語,他還是輕聲問了一句:“怎麼了?”
回應他的隻有沉默與風聲,良久,季渺渺收起匕首,扯出一個與平日無異的笑:“原來是你啊,沒事,我先走了。”
季渺渺正準備轉身,而蕭無際卻扯着她的小臂,不讓她走。
他緊緊盯着她如墨般漆黑的雙眸。
少頃,蕭無際還是敗下陣來,歎了口氣,松開了她的手。
他開口:“嗯,你留在這吧,我還有點事,要出去一趟。”
他沒騙她,他本來就要出去一趟,恰好給她留一個獨處空間。
蕭無際緩緩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臉側,低頭吻了一下,雙唇柔軟的觸感落在季渺渺手腕上,他的雙眸卻沒有離開過她。
随後他嘴角上揚,不知道從哪變出一張狐裘,蓋在季渺渺身上。
他起身離開,留下一句話。
“明日見,未婚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