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花林。
季渺渺離開居所的時候易容成茹心模樣,然後又回到了先前遇到宮懷瑾的地方,倒也不是因為什麼,她單純挺喜歡這兒,而且她隻是想先靜一靜。
女子面無表情地靠在樹旁,纖長的睫毛垂着,眼眸有幾分暗淡,她身側的指尖輕柔地繞着圈。
風随指動,花随風落,帶着一些涼意。
舟珏臨走前看她的那一眼,眼神有些複雜,也許,她早已看出來季渺渺不是茹心了。
至于為什麼不拆穿自己,她也不知道,反正茹心今晚就會醒過來,帶着被篡改過的記憶。
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壞,不知為何,一個人走得太久,便開始想家。
有謝蓉與,師弟師妹的家。
有娘親的家。
而且一開始進妖界時,為了防止劍意被發現,她把小白收進了芥子袋中,還好她的芥子袋有謝蓉與的斂息法術,否則方才早就被數妖發現然後追着打了。
她現下唯一趁手的武器就是于熄給的匕首,不過她也不敢随便用。
思及此,她感知到了什麼,擡起雙眼,對上了一雙像寶玉一般的眼眸,正深沉地看着她,夾帶着幾分玩味與不善。
那人站在她跟前,俯下身,湊近季渺渺的臉時,額前銀白色的碎發落下,硬朗的眉眼近在咫尺,身上如同薄雪一般的清冷氣息壓了下來,緊緊地籠罩着她。
季渺渺方才離開蕭無際的居所時,光顧着給臉易容,忘了改身高,原因是她原本的體型不算嬌小,甚至放在人群中有些突出,但在這人面前,身形卻能被他輕易籠罩。
他很高,隔着衣服,季渺渺也能感受到他結實的臂膀,緊實的肌肉線條,給人一種無言的侵略感。
對,侵略感。
像狼。
因此她沒有後退,反而綻出一個明媚的笑。
“宮少主——
好巧。”
來者正是她要找的宮懷瑾。
隻見宮懷瑾忽地直起身來,微眯着眼睛打量季渺渺。
面對他的陰晴不定,季渺渺也隻是無辜地眨了一下眼,仿佛已經見怪不怪。
“你到底是誰。”宮懷瑾的語氣仿佛摻了冰。
他冷笑,刻意拉長語調:“不說的話,就别想活着離開了。”
但不知為何,季渺渺聽到他的話後,沒有感到一絲要被發現的恐慌,反而有一種想給他一拳的沖動。
但感覺他身上硬邦邦的,用手打未免有些費力。
她猶豫着克制住自己的想法……不對,她不是這種沖動的人。
季渺渺把這歸因于宮懷瑾太欠揍了。
但她轉念一想。
還是哄騙一下吧,畢竟還要靠他找人呢。
于是她打着哈哈,調侃道:“宮少主,你不記得我了嗎,我又迷路了,但是我又見到你了,好巧。”
聞言,宮懷瑾斟酌了幾分,但對她的話最多隻信兩成,不過,他很久沒聽到有人這樣對他開玩笑了,上次聽到,還是……
季渺渺不知道這人為什麼沉默了一會兒,然後又洩露出了幾分殺意,她開始不耐煩地想,直接對他搜魂,成功的概率有多大。
但看在他是宮非花的孩子份上,她忍了。
“兩位,不知在作甚。”
一道帶着笑意的聲音打破了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。
季渺渺内心無言以對,不用看都知道來人是蕭無際,而且聽得出來他笑得很假。
但她還是禮貌地看了過去,然後發現蕭無際換了一襲白衣,衣着整齊,腰帶緊束,勾勒出他的寬肩窄腰,青絲半挽,衿貴的模樣似谪仙般高不可攀。
與先前把自己的手按在他身上的好像是兩個人。
季渺渺默默評價了一句。
裝貨。
而這時,恰好蕭無際也看向季渺渺。
兩人就這麼若無旁人地對視上了。
季渺渺:“……”
她本想置身事外,但看到面前幾乎與自己緊貼的宮懷瑾,和不遠處假情假意微笑的蕭無際,季渺渺不知道為何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。
就好像,蕭無際是來捉.奸的。
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,立刻打住了,然後低下頭,假裝若無其事盯着自己腳尖。
“蕭兄,你怎麼在這?”宮懷瑾的聲音在頭頂響起,少年語氣很自然,季渺渺猜他們兩人應當相互認識。
“來找吾的未婚妻。”蕭無際淡淡開口,仿佛說了一句無足輕重的話。
季渺渺立即擡起頭:“?”
宮懷瑾:“?”
但當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,蕭無際已經來到了季渺渺面前,他自然地牽起季渺渺的手,對宮懷瑾勾了勾唇,然後滿眼笑意地看着季渺渺。
“她。”
季渺渺:“……哈哈。”
好了,她現在覺得面前這兩個人都是瘋子。
宮懷瑾後退半步,想起在殿堂時,蕭無際确實一直在看着季渺渺,面色露出幾分不愉。
他冷聲道:“哦?不知蕭兄何時有了未婚妻?”
蕭無際順勢将季渺渺拉入懷中,臉上笑意更甚,“不勞懷瑾費心,我們先走了。”
話音剛落,他就帶着季渺渺消失在原地,留下宮懷瑾一人。
宮懷瑾站在原地冷笑,忽然舉起拳頭,一拳打在季渺渺剛剛靠着的樹上,旋即,樹幹生生斷裂,倒落在地。
他有些懊惱,這片桃花林他平日保護得很好,不知道自己今日為何要如此,但他能感覺到一絲莫名的恨意萦繞在心頭。
憑心而論,無論季渺渺是否蕭無際的未婚妻,他們兩人的關系也與他宮懷瑾無關,何況蕭無際幫過他很多,亦是被宮懷瑾視作半個兄長。
可他卻控制不了自己。
片刻後,宮懷瑾恢複了冷漠的模樣,用一縷妖力将倒了的桃花樹恢複原狀,随後淡漠地開口。
“琉生。”
一隻小狼妖出現在他腳邊,恭敬地應道:“屬下在。”
宮懷瑾:“去查一下今日演奏的琴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