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麼久以來,季渺渺一直都是同齡人中悟性最高的,也是同齡人中最努力的。
她很聰明,學任何東西都很快,也總是能面不改色地處理一件件麻煩事,一個人走了很遠很遠的路。
尤其是玄靈根的封印被解除之後,她有了更恐怖的力量和修煉速度。所以很多時候,她都會産生一種錯覺。
——自己已經足夠強大,仿佛足以憑借一己之力對抗世間的一切。
可現在她才意識到,不是這樣的。
她也是人,一個人又怎麼能在短短幾年間,毫無波折地成長為這般無懈可擊的模樣?
隻不過是因為她太相信自己了。在那一個個無懈可擊的笑容背後,她一直假裝自己不會難過,也不會脆弱。久而久之,連自己都被這層僞裝騙了過去。
所以她允許自己偶爾,哪怕很短暫的片刻,承認自己脆弱。
隻要一小會就好。
無論怎樣,她都不會因此停下腳步的,總會有一天,她強大到可以從容地保護所有她想保護的人。
當最後一滴眼淚劃過臉頰時,季渺渺已經迅速調整好了情緒,她擡起眼,卻忽然撞上一雙如同幽潭的眸子,讓人一不小心就陷了進去。
于熄在她面前,微微俯身,與她靠得極近,近到季渺渺甚至能看清他睫毛的微微顫抖,随着他的呼吸,如同輕盈的蝴蝶。
而他的嘴角沒有一分弧度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季渺渺想要抓住蝴蝶,所以她擡起指尖摸了摸他的眼睑。指腹溫熱的觸感傳來,于熄下意識止住呼吸,連周圍原本躁動不安的魔息都停止了動作。
“師弟。”季渺渺喊他,“别不開心。”
話音剛落,于熄怔愣一瞬,魔息便立即纏繞上季渺渺的手腕,他沒想到她居然如此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。
于熄喉結滾動,“師姐想不想喝酒。”
他記得季渺渺曾經背着他和季深青,偷偷把不知道從哪個魔販那弄回來的兩壇桃花釀埋到了樹底下。
隻不過這麼多年過去,他也一直不舍得挖出來,他心裡暗自想着,或許這樣,就能讓她多一份牽挂。
然而,事與願違,因為她後來忘記了他。
但是,沒關系。
沒等季渺渺回話,于熄攬住了她的腰肢。他的手勁很大,牢牢地桎梏住她,卻又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的溫柔,指尖輕輕摩挲着她的腰際。
因為靠得近,他身上萦繞着的香甜氣息讓人安心,于熄有力的心跳聲傳入季渺渺的左耳,她微微仰頭,能望見他假裝鎮定的神情。
見狀,季渺渺忍不住内心輕笑,卻還是伸手松松地環住了他的脖子,手腕上那道魔息感受到她的親近,立即興奮得顫栗起來。
緊接着,兩人飛身上宮殿的屋頂。
屋頂離月亮更近,風吹起兩人的衣角,黑與白纏繞在一起,昏暗的環境下,于熄的眸子卻亮晶晶地望着季渺渺。
季渺渺:“于熄,還不放手?”
兩人穩穩坐在屋頂上之後,她便立即松開了手,但于熄卻依然握着她的腰,身上的魔息亦不停地靠近她。
這些對她愈發癡迷的黑色氣流,動作幾乎與于熄的心跳同頻,纏繞着她,好似想要穿透她的衣服,深入她的骨肉,直接撫摸她的内髒。
于是,在季渺渺的耐心告罄之前,于熄依依不舍地松開了她。
季渺渺輕聲道:“師弟,不是說喝酒……酒呢?”
“在這裡。”于熄說着,隻見他身旁的黑色氣流迅速彙聚,化作一隻無形的手,穩穩地托起了一個酒壇。
這壇酒是之前他們逛魔市的時候季渺渺帶回來的,算不上什麼好酒,壇子是普通的土陶材質,壇身上随意繪制的幾枝桃花已經變得斑駁陸離。
然而,瓶口處逸出的絲絲酒香,卻跨過歲月,依然散發着誘人的氣息。
季渺渺解開緊緊系住壇口的紅絲縧後,于熄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個酒碗。
漆黑色的碗,除了做工很好以外沒其他特點,但季渺渺怎麼看都覺得眼熟。
片刻後,她一字一頓道:“于熄,這是不是……”
她想起來了。
東海,紫城,茶樓,喝酒。
“是,這個碗是你用過的。”于熄說着,将酒倒入碗中,語氣甚至帶着幾分愉悅。
季渺渺眼神中滿是意外地望着于熄的側臉,忽然覺得自己怎麼好像聽不懂他的話一樣。
直到濃烈的酒味傳來,她才感覺:他們之間好像有人還沒喝就已經醉了。
但醉的人不是她。
于是,一個更大膽的想法浮現在她腦海,“我能看一下你的芥子袋嗎?”
于熄怔了怔,随後把斟滿酒的碗放在一旁的黑色氣流上,毫不猶豫地拿出芥子袋遞給季渺渺。
“渺渺,我們之間隻要你想,那便沒有什麼不能的,如果你想要的話,我的命也能給你。”
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,仿佛帶着蠱惑人心的魔力,讓季渺渺的指尖忍不住微微一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