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漆大門緊閉，迎面是兩位門神——竈神與财神，朱漆早已褪色尤顯斑駁，貼着的兩位門神的顔色卻分外鮮豔。

崔林渡站在旁邊，何尤裡懷着混雜的情感，又是緊張又是期盼，她看了一眼崔林渡，有點不想去敲門，崔林渡許是看明白了，輕微搖搖頭。

洩了一口氣後很快提起，何尤裡抓起門上生鏽的獸面紋樣的門環開始叩動，崔林渡耳邊刹那間傳來金屬打擊聲，第一下聲音微弱，之後幾下十分富有節奏感。

接着沒了聲音，何尤裡依舊抓着門環，崔林渡看她手勢僵硬執拗。着力點不對。

手心緊張的出汗，何尤裡迅速收回手，打量一圈門環，回頭沒話找話：“你說，這個門環是什麼。”

說完一默，何尤裡意識到問得不對，趕快找補：“我是說門環看着像個獅子，毛發旺盛，又像個龍，鼻孔朝天。你覺得呢。”

崔林渡上前一步，何尤裡眼前一暗，往他那邊一瞥，原來是崔林渡離得近落下了陰影。

看着崔林渡認真研究的側臉，何尤裡下意識屏住呼吸，怕兩人呼吸交纏，于是不動聲色向右滑移。

崔林渡擡眼又很快耷拉下眼皮，若無其事淺笑道：“饕餮。”

何尤裡站定被崔林渡的判定吸引了注意力，剛要開口，不想門内一聲招呼傳來。

太簡短，何尤裡隻聽出是個年輕女性的聲音。

“她說的是什麼？”何尤裡當即問自己身旁的夥伴，沒聽太清。

崔林渡蹙眉，“馬上來——她的聲音很像你。”

沒等何尤裡反應過來，随即二人聽到門内穿來聲響，很大勁兒的關門聲，應該是有人出來要開門。

聲音快速離近，何尤裡聽清了。

“來了來了，誰啊？”很警惕的提問聲。

“何尤裡和崔林渡，回來看看姥姥。”

快速地答，何尤裡心裡泛起古怪，這聲音十分耳熟，微妙的錯位感。

“哦哦哦！”一聽是崔林渡和何尤裡，那聲音立馬放下警惕，“我馬上給你們開門。”

裡面的人開門間隙，何尤裡與崔林渡互看一眼，都覺得這人警惕心不太夠。

“沒有年輕人留在姥姥家，但這個年輕人的聲音我也覺得耳熟。”何尤裡不拘小節，左滑移步，湊近崔林渡用氣聲說。

崔林渡壓低聲音：“堂妹或者表妹回來了，畢竟這個夢境可能有喪屍。”

何尤裡說不清楚，她默默搖搖頭，總覺得自從哪裡不對勁。

二人說話功夫，朱漆大門從内拉開，一個與何尤裡七八分像，留着齊劉海，皮膚有些黑的女生身子半掩在門後，大眼睛看向兩人，但在崔林渡身上停留得久了些，“姐姐，姐夫，趕緊進來吧。”

何尤裡愣神一樣眨了一下眼，半響回：“哦哦，好的。”

女生說完移開身子，為崔林渡和何尤裡兩人讓開地方，何尤裡沒愣着，直接往裡進，隻不過一開始緊張的心情不知何時消失殆盡，腦袋、内心充滿疑問。

何尤裡想：這個“妹妹”看着很小，大約還是上學的年紀——崔林渡的夢境好特别，和他有關的幾乎沒有。

幾乎和她有關的。

崔林渡緊随在何尤裡身後，邊走邊打量四周，進門先見一堵牆，整一面的浮雕，畫得是懸崖峭壁邊的風景，再往院子中進，其中布滿紅磚，半分雜草也沒有，一下給人“這院子真大”的映象。

何尤裡與前面的女生走得不快，崔林渡在心中計數，到達主屋差不多用了三分鐘。

還沒等上台階，從屋子裡走出一位老婦人，精神頭不錯，看着有小七十。

“姥姥。”

何尤裡喃喃。

“姥姥。”

站在何尤裡旁邊的女生甜聲喊道，張開雙臂，像叽叽咋咋的鳥雀般歡喜地挽住老婦人，她嗔怪：“你怎麼出來了，不是說了外面很冷，最起碼穿上外套再出來。”

被叫姥姥的老婦人安撫般拍拍女生的手背。

女生做了個鬼臉，随即扭頭對一旁的何尤裡說：“姥姥還想和我一起去門口接你們呢，天要黑了又冷，我就沒有讓她出來，姐姐姐夫快進來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崔林渡代何尤裡答。

“怎麼了尤裡，”老婦人沒急着進屋而是對一旁的何尤裡招招手，她像對小孩子說話，“是姥姥啊，不認識啦？”

“怎麼會，”何尤裡走過去，握住老婦人帶有老繭的手掌，幹燥的，溫暖的，姥姥的手。何尤裡低下頭，努力不眨眼，她抽抽鼻子，帶點鼻音，“怎麼會不認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