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何尤裡忙着擦眼淚的時候,崔林渡在夢裡說,何尤稻有告訴他,她的秘密。
依靠着符合人體工學的舒适靠椅,何尤裡半搭着胳膊,另一隻手掀開用來與崔林渡交流的書頁,接着往空白本裡側杵進一支鋼筆,險險維持着平衡,不讓它失去支撐,上下瞬間合攏。
筆頭發出“笃笃”輕響,節奏輕緩,幾乎不可聽見,讓人不由想,握着這支鋼筆的人應該是在思考重要之事。
筆頭之下的空白書上寫着一行又一行字:
——在何尤裡忙着擦眼淚的時候,崔林渡在夢裡說,何尤稻有告訴他,她的秘密。
——我剛剛突然以上帝視角回憶起這個畫面,我在庭院站着的時候,何尤稻告訴了你,我不能知道的秘密了嗎?
何尤裡越發沒有表情,可筆下敲叩書紙的聲音愈發急切,幾乎要造出殘影。
“啧。”
她“啧”一聲,停止虐待鋼筆的動作,輕輕擱置一旁。
“我哭的時候,”何尤裡咀嚼着每一個字,似頭一次認識它們,“崔林渡說了何尤稻為什麼會知道自己身在夢中的秘密。”
有嗎?
像是突然冒出的記憶。
一幀幀拾取記憶,如慢動作般,卧室的灰塵都在時間慢流下清晰可見。
何尤裡放下逗貓棒,擰開自家卧室的門把手,一隻腿邁入,另一隻跟上,順手關上門,
習慣性掃了一眼卧室裝橫,何尤裡接着要走去書桌處,她想要再借助紙筆複盤此次夢境所經曆的一系列的事,腦中閃現過一串她搞不清的連續畫面。
不由分說,毫無預兆地霸道的侵入她的腦海。
何尤裡頓時僵在原地,像普遍喝酒斷片又憶起的人一樣下意識否定加質疑。
但何尤裡畢竟不是以前的何尤裡了,她很快反應過來,一步當兩步,打開閱讀燈,寫字向崔林渡驗證真假。
不知道他在忙什麼,沒有立刻答。
“完全不記得。”何尤裡嘟囔着斷定。
從夢中醒來到早練回家,何尤裡自覺夢中經曆現在都能說個八九不離十。
可偏偏不記得崔林渡有提到什麼秘密,還是關于何尤稻,很有可能不會再見之人的秘密。
她不是沒想過,可能是哭得太絕,視野模糊連帶聽力也下降,崔林渡的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,聽不進去。
何尤裡認為這種事情有概率發生但着實不大,剛想到這個可能性就被她屏蔽掉了。
還有另一種可能。
考慮到這都是她做的一場夢,會做夢的人類都知道,即使你再愛這場美夢,醒了也隻會是一場空,連帶記憶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抹去。
僅在感受到“恍然如夢”時那美夢的小尾巴會光速掠過腦海,讓你又産生“我好像夢到過似的”恍惚難辨的玄妙感。
關鍵就在這兒。要知道,依靠書頁不論搭建出如何絢麗多彩、精彩紛呈的夢境場景,它隻是一場夢罷了。
其本質無人可撼動,何尤裡很明白這一點。
誠然【瘋批】何尤裡通過夢達到了命運調換的目的,先不去在乎她的結局如何,何尤裡能理解【瘋批】何尤裡一點,她也把“夢”當成了工具。
改變命運的工具。
與【瘋批】何尤裡的選擇不同,何尤裡素來行事小心,由衷敬畏超出尋常,她斷不能把握的這些超自然力量。
所以她至今沒産生較為偏激的心思,如釣魚執法,找到合适對象,學那個何尤裡整一出“命運調換”。
職業習慣帶來的好處,何尤裡愛做完全準備,不到她認為可以了的程度,絕不會開下一篇文。
在知道“夢”之前,對于循環,原著主線劇情,像是在對待自己即将開的新文,何尤裡前期準備工作沒做好,是萬萬不敢深入的。
有時何尤裡反而會感謝循環的存在,讓她不必那麼早面對原著主線劇情,可以貪戀一時的溫馨日常。
所以她對做好萬全準備有很深的執念,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狂揪概念,力求完美的程度。
何尤裡曾暗自愣神想過,倘若選出來的是條死路,在有充分準備下最起碼能放手一搏去拼個活路,即使很不幸沒有活路可走,何尤裡也想過了,死了便死了吧。
她要準備的都準備了,信息該搜集的也都搜集了,再不甘也是死後見孟婆,喝完孟婆湯全都煙消雲散。
可是,半路殺出來的其他何尤裡,和她們帶來的“夢”,多麼适合她啊。
即使放出了“何尤裡會慘死”的消息,何尤裡說什麼都隻想活着了。
「有。」
餘光捕捉到崔林渡的字迹,何尤裡精神一振,忙坐好看他寫完這段話。
卻不見有新字出現。
“…………沒了?”
包含疑惑的語氣漸漸彌散在空氣中,何尤裡不死心地翻了翻,抖了抖紙,企圖對着光從反面看出什麼花樣來。
沒想到崔林渡答了個有,就什麼都不寫了。
——你好惜字如金,詳細說說看耶。
又是一陣好等,何尤裡的分享欲直蕩谷底,對方才回。
「墨不夠了,新添了些。」
心陡然一沉。
看着崔林渡即将要寫的字還沒成型,何尤裡斟酌着寫下,打斷他繼續寫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