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賀拎着陽春面邊走邊在太陽穴植入式通訊器上點了兩下，機械眼屏中調出通訊錄界面，攏共就三個，他選擇了最上面那個撥了過去。

待接通音效叮叮咚咚響了半天才被接起，男人略帶疲憊的聲音傳入耳内：“喂？雲賀？”

雲賀走在橋上：“陸子，忙呢？”

“嗯，”陸有道穿着白大褂，指揮機械人把病人送進治療室，“這兩天有點忙，尤其今天，出現很多被小型動物攻擊後受傷的情況。打電話給我出什麼事了？”

雲賀聽着電話那頭不停在呼陸醫生，于是說：“找你幫我弄批貨，不急，你先忙你的。今晚回來，約了壯壯，一起吃燒烤。”

陸有道确實忙，嗯了一聲就挂了電話。

望海潮道觀沒建在巨型仙人石像上，而是建在仙人石雕旁邊的一處崖頂上，高聳的斷崖将仙人石像側背圍住三面，通往崖頂修有吊橋，建的挺氣派，隻是住在崖上的人少，橋上幾乎不見什麼人往來。

雲賀師傅曾經說這是為了表示對仙人的尊重，雲賀心裡覺得應是曾經另起門戶的時候怕沖撞了。

不過他一直沒說破。

現在看來也是件好事，修道落寞科技崛起後，曾今建立在仙人石像頭部的門派早已凋零，道觀也被聯盟公司取而代之，反而是自己這偏僻在懸崖上的道觀，地理位置忒差，如今還保留完好。

雲賀晃晃悠悠爬上道觀入口處的台階，望海潮修建的時候應該是鼎盛時期，門下弟子如雲，于是這觀便修的格外大。隻是如今時過境遷，門下弟子隻剩雲賀一人，偌大道觀也封鎖起來，平日裡隻開了一間小殿供雲賀起居。

雲賀把陽春面擺在案上一尊3D投影前，又按了三根LED電子香，拜完師傅看了看表，時間還沒到。

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兒，天上的鳥突然少了很多，也可能是天轉涼，鳥都貓冬去了。道觀裡的樹也掉了不少葉子，于是他抽出個掃把，進院子掃落葉去了。

哒哒哒，三聲扣門。

雲賀面具帶好，擡起胳膊看了看時間，正正好好三點半。

“你來的還挺準時，大門沒鎖，直接進來就行。”雲賀收拾好地上最後一堆落葉，擡頭看着來人。

留長發梳高馬尾，皮膚白的能反光，眼下各長兩顆小痣，眼瞳純黑不見一點兒眼白。穿着件普通的黑色長襯衫，衣擺處露出的卻不是雙腿。

他的下半身是蜘蛛的形态。

為了支撐上半身的人型軀體直立，他的腹柄節發育得相當健碩，呈胯骨狀，連接腰肢與身後的蛛腹。八條藍色帶白紋的蛛腿從腹柄節出伸出，泛着金屬光澤。

看起來毛茸茸的。

雲賀估摸了一下，钴藍足展得有2.5米，自己那個小院兒的門怕是進不去了，于是隻能把钴藍帶進閑置的偏廳。

偏廳鋪了一層地墊，雲賀随地撿了個蒲團塞到自己屁股底下盤腿坐着，又拿了一個遞給钴藍。

“……”钴藍接過蒲團，站着沒動。

雲賀：“……你怎麼舒服怎麼來就行，我這是，”雲賀比劃了一下，“順手了。”

“好。”钴藍蜷縮起一部分蛛腿，“你給我的符紙除了洗澡，沒取下來過。上次教我的行氣我也每天都練，來之前也洗過澡了。”

“嗯，不錯，”雲賀點點頭，雙手結勢放在膝上，“挺好，有什麼感受嗎？”

“感官更敏銳，睡眠質量提升……胃口變好算麼？”

“算啊，”雲賀說，“當然算。在我這兒把這個叫做修煉，行氣能增加你對身體的掌控，行氣順暢了你就能修大周天。再努努力，就能化形了，就是變成兩條腿”雲賀指了指自己的腿。

钴藍順着他手指看了一眼他的腿，被長褲和披紗遮擋着，褲腳卷起來了一點，露出漂亮的踝骨。

“什麼時候可以開始？”钴藍問。

“現在就可以。”雲賀擡起右手比劃了一下：“有點兒描述不來，我能……帶你來一遍嗎？這樣更好理解。”

雲賀的機械義體沒有做成時下裡很流行的那種粗壯手指巨大肌肉，看起來像吃了三噸增肌粉的蠻牛。而是做得非常貼合他本人，瘦長的指節，纖細的手腕，再往上被披紗的袖子擋住，看不見了。

钴藍視線順着雲賀的手，移到他的臉上。他有點排斥被别人戳碰，但還是點了點頭：“可以。”

钴藍并不能做出“坐下”這個姿勢，就算他蜷縮蛛腿努力降低自己的高度，也還是比坐着的雲賀高出一截。

于是雲賀隻能尴尬的站在钴藍面前，擡起右手虛按在他胸口。

其實貼在後背更方便些，但是蛛腹隔着，他夠不着。

雲賀閉上眼，調動丹田靈氣，從掌心運送至钴藍身體裡。他身上泛起淡淡的藍光，頭發無風而動。

“别抗拒，試着接納他。”钴藍太僵硬了，雲賀隻能出聲引導：“用你自己的氣跟着他，下沉丹田，然後運到雙……八腿，循環過後再沿着督脈往上走……”

雲賀帶着钴藍走過一遭，睜開眼睛：“有點兒感覺沒？”

钴藍輕輕搖頭：“我能感覺到有一股氣息在身體裡流淌，但我并不能獨立完成這個流程。”

“沒事兒，一開始都這樣，你已經算是有天賦的了。”雲賀安慰道，“我再帶你走幾趟，你繼續找找感覺。”

二人繼續閉目修煉，淡藍色的光團從二人身上慢慢散開。

突然，天上傳來一聲嘶啞谲詭的鳥啼，二人同時驚醒，雲賀果斷地将钴藍的靈氣先壓入他的丹田，又将自己的靈氣抽回體内。

他們擡頭去看，就見一群鳥盤旋在澤川上空，密密麻麻的鳥一隻疊着一隻，像一團扭曲蠕動的黑色噪點。

雲賀從未見過這種情形，扭頭去看钴藍，就見钴藍也是一臉嚴肅。

“這是什麼東西？鳥？”雲賀問。

钴藍點了點頭：“嗯，是鳥。離得太遠了，看不清是什麼品種。”但澤川周圍常見的鳥類裡，并沒有出現過有這種聚集成群習性的品種。

“操，有點惡心。”雲賀皺着眉。

钴藍擡起手點了點自己太陽穴：“介意我打個電話麼？”

“不介意，我需要回避一下嗎？”雲賀有些意外，這種植入式通訊器，植入時為了連接腦神經，一般都不太會打麻藥，植入一次還挺受罪的。沒想到钴藍居然也會選擇這種通訊器。

“沒事，不用回避。”钴藍在太陽穴上點了點，片刻後說：“通知大家小心，注意天空。”

雲賀并不想窺聽别人隐私，于是擡頭望着天上的鳥群看的很出神。

“嗯，我等下回去。好。”钴藍沒說幾句就挂了電話，“雲道長，通話已經挂斷了。”

雲賀點點頭，突然，他身體一頓，指着天上說：“你看，它們，是不是突然不動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