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新坐在椅子上,雲沫拿起了之前被随意放在桌子上的神史,閱讀起來。
地上的鐵制鎖仿佛被遺忘在了那裡,監牢的大門打開着。
樸知旻撐起了虛弱的身體,站在了雲沫的身邊。
他不知道沫沫想要做什麼,但無論做什麼,他都會幫助沫沫。因為他的心髒早就不屬于他自己。
厚厚的神史在雲沫的手裡被一頁一頁地翻着,雲沫根本無法分心去關注樸知旻。
光明神初降臨在光明大陸上的時候,整個世界都是一片黑暗,于是光明神舍棄了一切,給人們帶來了屬于光的希望,人們為了感謝光明神的慷慨,将祭品獻上,于是在回到神殿之前,光明神留下了一座神像,以此代替祂來守護光明大陸上的人們。
祭品?
從上任以來,她從未聽說過祭品的事。
從阿德萊德,拉雷爾的講述中,也從沒聽見過關于祭品的一絲一毫消息,明明阿德萊德是光明大陸最古老的大家族不是嗎?
難道是光明神史記錯了?
蔥白似的指尖在祭品兩個字上面流連,樸知旻當然也看見了。
“我聽說過,殿下。”樸知旻的眼神很複雜。
他為什麼在這之前如此忠誠于光明神殿,也是因為祭品。
“我來自貧民窟,而且是光明城之外的貧民窟,那是一個落後的小地方。”毫不介意地将自己的來曆說得清楚,樸知旻并不在意雲沫會不會因為他的出身而嫌棄他。
他下意識地就覺得,雲沫并不是那樣的人。
“沒有關系,我也來自貧民窟,你繼續。”
果然,雲沫并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,樸知旻蒼白的嘴唇微微扯了扯。
他所在的貧民窟,落後到都沒有出現在光明大陸的版圖上,裡面的人,如果在十年前從那裡出來,都是被喊打喊殺的存在。
因為他們都是黑發。
雖然是貧民窟,但也有家族的存在,雖然都是同樣的黑發,但他們一直把他們當作食物來看。
而樸知旻,就是食物。
‘他們玩得可真好啊......’
樸知旻倚靠在大樹下,細軟的頭發被烈日曬得滾燙,混合着汗珠貼在髒兮兮的臉蛋上,羨慕的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正在玩耍的孩童們。
他們穿着打補丁的衣服,但也比他光着身子好,底層的人在這裡都是沒有衣服穿的,更何況是他這樣無父無母的小孩。
“你們看,那個食物又在看我們了!”拿着粗糙木頭磨出來的玩具劍,其中一個小孩指着樸知旻對着旁邊的小孩說道。
“别理他啦,母親說這樣的小孩沒多少肉,要等他長大一點肉才多,才香!”明明口水都要流出來了,旁邊的小孩隻是用髒兮兮的手掌擦了擦嘴角,然後這樣說着:“但是我們可以拿石頭砸他玩耍,如果砸出來一點碎肉末,那也能嘗嘗味道。”
隻要不死就行。
他們根本意識不到他們話語中的可怕性,因為習以為常,抓起了地上的石塊就向樹底下的樸知旻砸去。
這裡缺少食物,以人為食并不少見。
樸知旻驚慌地想要逃走,但瘦弱到長期沒有吃飽的身體根本跑不過石頭的速度。
陽光在眼中變得模糊,樸知旻感覺到視線都變得鮮紅,脫力地往地上倒去。
他......隻是想和他們玩,他早就知道自己長大後會被當成食物吃掉,可是,他真的好孤獨。
其他的食物們都有父親、母親,而他隻是想在死之前能有人跟他說說話。
“完了!!”
模糊中,樸知旻聽到了小孩害怕的聲音,“母親說,每一個食物都是祭品,他們都很寶貴,如果他死了會不會輪到我們去做祭品啊!”
“我們快離開這!”
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跑開,樸知旻在疼痛的麻木中昏睡過去。
“這麼說來......”雲沫随着樸知旻的講述輕輕皺起了眉頭,“黑色頭發的人,就是祭品?”
這有點可笑了。
說起來,光明神的消失就是在上一任教皇和大主教相愛之後,而那也正是她進入神殿的日子。
一個黑發的祭品,進入了神殿,然後成為了聖女競選人,選擇将一生奉獻給光明神?
樸知旻輕輕點了點頭,他沒有說他是怎麼從屬于祭品的貧民窟裡逃出來的。
他隻知道,他因為有着黑色的,和沫沫一樣的頭發,所以被光明神殿的人救了。如果沒有沫沫的存在,也就沒有現在的他。
雲沫在思索,光明神的消失和她之間有什麼聯系。
從她進入光明神殿以來,每個月幾乎都有或大或小的傷勢,從前她隻覺得是不小心。
但如果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呢?
因為光明神像需要她的血液喂食,從成為教皇開始,她就少則每月一次,多則每月三次地喂食着光明神像。
拉雷爾真的不知道嗎?
他說為了家族的榮光才不得不犧牲她,可......
光明神真的消失了嗎?
“我要去你從前的貧民窟。”捏緊了手中的拳頭,雲沫仿佛發現了一個大秘密,眼睛裡都有如火焰般灼熱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