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子文坐在椅子上,于是椅子便發出了‘吱嘎’的聲音,聽得出來很老舊,但虞子文卻沒有半點不适應感,整個人很随和。
一身麻布白衣穿在他的身上,也隻是給這份随和更添了一些親切感。
誰能看得出來,這是曾經的朝廷大員呢?
鄭浩錫眼裡閃過對虞子文現狀的不滿,卻依舊恭敬地立在虞子文的身邊。
“浩錫。”蒼老的聲音帶着慈愛,虞子文隻是看着立在身旁的鄭浩錫,随後指了指屋子裡的另一把椅子,“坐吧。”
鄭浩錫依言坐下,沒有之前在大樹下繞圈圈時的慌張,整個人即便穿着跟虞子文同樣的麻布白衣,卻自有一番屬于少年人的朝氣。
“再過幾日就要科考,你可有信心?”
虞子文的這句話問到了鄭浩錫的心坎上。
要說沒有信心那是不可能的,十數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讀,從還是孩童能坐時便日日讀書認字,更何況他的先生還是二十年前的狀元,更是朝廷大員。
隻是一次科考,不說必中榜首,但榜上有名幾乎是已經闆上釘釘的事情。
可要說有信心......
鄭浩錫垂下了那雙眼眸,眼底有暗色,周身的氣息從少年意氣變成了低落。
“怎的如此?”虞子文歎息一聲,翻開了木桌上的書本,“你自小離開家人,更是同我隐姓埋名在此處日日苦讀書籍,還有什麼是你不解的?”
“先生......”虞子文的歎息讓鄭浩錫難受,他卻隻能對着虞子文拱手,卻說不出半句話。
該怎麼說,他的身份......
通敵叛國的罪臣之後,滿門抄斬的孤兒,若不是僥幸得到先生的搭救,此刻世上哪裡還有鄭浩錫這個人?
他......
“莫要胡想!”虞子文關上了書籍,神色嚴肅地看着周身氣息低落的鄭浩錫,“你是不是聽了那些閑言碎語?”
“......”
鄭浩錫沉默着,卻讓虞子文立馬清楚了鄭浩錫苦惱的所為何事。
“......你當知道你的身份,但作為你的先生我隻能告訴你,你父親是被冤枉的......”
“冤枉?”鄭浩錫擡起了眼睛,裡面全是悲哀,“何談冤枉?證據确鑿的事情,為何先生卻一再告訴我,我的父親是被冤枉的。”
“荒唐!”鄭浩錫的疑問得不到解答,因為虞子文怒了,“你父親同樣也是我的學生,他為人如何我最是清楚不過!”
“他斷然不可能做出通敵叛國之事,你作為他的孩子,不想辦法尋找證據替他洗刷冤屈,反而在附和着其他落井下石的人說着他的罪狀,且不說罪狀是真是假!”
“荒唐,實在是荒唐。”
虞子文将鄭浩錫推出了房子,鄭浩錫不敢反抗,隻能任由木質的大門在他眼前狠狠關上。
雖然先生說得肯定......但如果父親真的通敵叛國了呢?
鄭浩錫看着大門上的紋路,不禁這樣想。
更何況他一個罪臣之後,若是被發現隐姓埋名去科考,介時先生又該如何。
腳步遲鈍又緩慢,鄭浩錫走出了學堂,将學堂的大門細心關上。
然後他就看見了......一個在學堂烤肉的怪人。
是之前那個武功高強的女人,全身都被捂得嚴嚴實實,包括那張臉。
肚子在烤肉的香氣中咕噜作響,鄭浩錫無視了那個怪人,轉身繼續向前走。
“诶!”
嘶啞的聲音叫住了鄭浩錫,鄭浩錫轉頭看了過去,她坐在石頭上,正在沖着他招手。
“你過來。”雲沫叫道。
如果沒有聽錯的話,剛剛這小子是惹老頭生氣了吧?什麼罪狀,什麼洗刷冤屈。
那老頭吼的是震天響,是真不怕别人知道他在密謀什麼。
雲沫掏了掏耳朵,看着鄭浩錫乖乖地向她走來,順手将手裡的烤肉遞了過去。
鄭浩錫猶豫了一下,正準備推辭,可是肚子的響聲卻不聽他使喚。
“吃吧吃吧,吃了我們才好聊聊。”雲沫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,看着鄭浩錫紅着臉接過烤肉的模樣又輕咳了兩聲轉移話題。
“我跟你講,面對老頭呢,說話你别違背他的意思。”用木棍戳了戳被臨時用來烤肉的火堆,雲沫語重心長,“老頭這個人太固執了,你看,我小時候惹他生氣了,到現在那老頭都不帶搭理我的。”
鄭浩錫懵了。
“......你說小時候?”
他從小就跟在先生身邊學習,怎麼就從沒見過先生身邊有過一個女童?
“對呀!”雲沫撥開了一隻蟬,取出裡面最嫩的肉串在了用匕首削出來的簽字上,“比起我來說,你應該是後來的那一個。”
因為鄭浩錫來的時候,她早就出去闖蕩江湖了。
......好吧,其實也不是,是太調皮走丢了。
但這話可不是能給鄭浩錫說的,雲沫将手中的肉開始架在火上烤,“說起來,我應該是你的師姐才對。”
“......是這樣叫的吧?還是說叫同窗?”
鄭浩錫沒有聽雲沫絮絮叨叨講的話,因為他的注意力全在雲沫的手上。
剛剛......他吃了什麼?
“......你怎麼不說話?”雲沫好像察覺到了什麼,開始偷笑,偏又故作正經地問着鄭浩錫,還将手中剛剛烤好的肉遞給了鄭浩錫。